大家傾身看去,俱皆一驚。但見顧松年拿出的赫然也是一副畫,乃白梅居士郁瑤早年所作的《尋梅斗艷圖》。
畫上仍是一個白衣少女,矗立百花叢中,淺笑盈盈。畫面青春靈動,十足富有濃濃的愛戀氣息,只因題字上云:任他三月百花來,不勝青石梅花香。
段聲輕輕一笑,再不多言。
顧松年解釋這畫的由來,乃他當(dāng)年在一個倒賣商手上得到的。他算意外得知,也是自那之后才獲悉郁家出事了,他所關(guān)注喜愛的小姑娘也不知所蹤。
畫上題字顧松年起初也并不知它有暗指之意,而是有一天,它被于這畫的某位故人瞧見,那人和他說而一個故事。
當(dāng)然這些顧松年沒和段聲他們說。不過,段聲自己也大概明白了。
他微微笑道,表示先離開回去。周紹庭等人頷首。周紹庭指指畫上的“青石”,想想郁瑤日記上親密的昵稱“云哥哥”,他記得,陸啟云的名號就是“青石山人”吧。
周紹庭冷臉譏笑:“是陸啟云?可據(jù)我所知,他當(dāng)時應(yīng)該結(jié)婚有兩個孩子了吧?!蹦敲此菫榱耸裁唇咏貌怀錾铋|一步的郁瑤。
周紹庭關(guān)切了顧松年幾句,便和他道別。
他出來的時候,段聲業(yè)已走遠。
夜色漸近,華燈初上,段聲坐于后座,問開車的余海:“我記得陸家的陸老爺子陸麟馬上七十生辰宴了吧,他們有給我們請?zhí)麊???p> 余海:“好幾天前送了帖子,不過您說了到時只需叫人揀份禮送去即可?!标懠掖_實還沒到那個格要他們爺親去賀禮,余海覺得。
段聲不再言語,只留下余海自己揣摩其意。
段聲回到別墅試探了秋郁寧幾句,果然,秋郁寧表示對和他一同出席陸麟壽禮一事格外抗拒。見此,段聲停住話頭,不再刺激她。
時間很快到了陸麟壽誕那天。陸啟云不惜花費重金,給陸麟辦了一場浩大的生日宴,賓客如云,衣香鬢影。
陸啟云一直在等段聲。說實話,陸啟云不確定段聲能不能來,他只能把希望歸于祈禱。見到段聲那一刻,陸啟云覺得心都要開花了。
他笑呵呵秉以不似往常的恭敬與段聲見禮,段聲淡漠一笑,笑意不達眼底。陸啟云不作心上,言笑宴宴地往段聲上坐請。
酒侍端來一杯紅酒,陸啟云雙手接過奉上與段聲,嘴里說道:“六爺您大駕光臨,真是給我們陸家面子。讓我先敬您一杯?!?p> 陸啟云把酒遞與段聲,臉上神色無比真誠,又不勝感激。酒是極正宗品相好的紅酒,未到眼前便聞到酒的香味。
波光粼粼的酒杯中搖曳,紅艷艷的顏色像極吃人猛獸的血唇。段聲頗有意味的看眼陸啟云,陸啟云端著酒,臉上一臉榮光的表情。
周遭的人都有意無意的關(guān)注這邊動靜,陸啟云腦門隱隱冒出虛汗,端杯子的手開始抖動。
段聲唇角微勾,接過酒杯,輕輕就著杯沿抿了一口。陸啟云不敢勸他多喝,訕笑的別開眼。
陸麟雖是這場壽宴的主角,可他并不喜人多,禮貌的跟來的賓客寒暄幾句,陸麟便以身體不適為借口,退居自己的小樓。
臨行前,陸麟抬眼深深地看向段聲,兩只黑洞洞的眼睛骨溜溜的盯住段聲,目光滑膩陰冷,讓人不舒服。
段聲不以為意地笑了。他同樣瞇眼上下審視陸麟,與段長霖的深沉威嚴不同,這個人陰冷狠毒,惡意顯然。
然而越暗中打量陸麟,段聲一雙溫漾疏和的眸子越發(fā)轉(zhuǎn)冷,眼底沁滿冰渣冷意。他嘴角的笑意逐步僵化,身上氣息也隨之降至冰點。
周圍的人都開始有意識地小聲說話,慢慢的說話聲越來越小,直至無聲。
陸啟云有些忐忑的上前,忙上前詢問段聲怎么了。段聲笑了笑,坦言無事。
段聲出言告辭,陸啟云心一緊,急急開口挽留:“六爺您才來不久,不若再四處走走,四處逛逛?”
陸啟云今日不同往常,段聲在心里暗道。他今天本意只是來見見陸麟,瞧瞧陸家這個地方,可是此刻,陸啟云的作態(tài),讓段聲有些想知道他接下來想唱什么戲碼。
段聲同意了。他自己一人隨處走走。段聲人剛離開,陸啟云便匆匆去見陸如枚。陸如枚是在她的屋子招待她的朋友。
陸家今天來的人著實不少,陸如枚一些女性朋友也在其中。陸如枚見到陸啟云,不能理解他為什么面色急切的樣子。
陸啟云把陸如枚拉到一角,冷聲:“你去,招待好六爺,記住,千萬不能出岔子,只許成功不許失敗?!?p> 陸如枚想到上次陸啟云說的生米煮成熟飯,面色也冷了:“爸,我早說過不能那樣做,你就是不聽?!?p> “我這是為你好?!标憜⒃婆?。
陸如枚也氣不可遏,她感難堪,羞恥。
“哼,”陸啟云雙手背后,冷哼:“你不去就不去吧,事情已做,你愿意便宜別人就便宜別人吧,我也不逼你?!?p> 陸如枚一張嬌艷的臉頓時血色全無,一片煞白。她渾身發(fā)涼,既難過,又為心底那個隱秘的期待羞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去的,只知道自己清醒時,人已尋到段聲身影,就站在他身后。
男人身形挺拔,如山一般偉岸深沉,給人無比可靠安全感。此刻他微微仰頭去看前面的一棟房子,那是她爺爺陸麟住的地方。
陸如枚腳步聲漸近,聲音輕盈,可段聲還是聽到了。他轉(zhuǎn)過身,見是陸如枚,眉間微蹙,這就是陸啟云的手段?
“你……”陸如枚停住腳步,吐了個你字,唇瓣囁嚅兩下,卻沒能再說出余下的話。
段聲目光注視陸如枚,疏淡的朝她禮貌一笑,不知是段聲喝過酒的緣故,還是其他,陸如枚竟能從段聲疏離的眉眼里看出一縷柔情。
陸如枚禁不住再往前一步。段聲稍稍側(cè)身,離了陸如枚幾步遠。
他們跟前有一簇盛開的山茶花,花兒美艷,段聲這一動作,讓他清晰看全陸如枚側(cè)臉。
這是一張嬌和柔美的側(cè)臉,白皙的皮膚,唇角有一點點下劃。段聲瞇住眼,這張臉……段聲不自覺傾身湊近。
突如其來的灼熱氣息令陸如枚緊張屏住呼吸,一顆心如墜懸空中砰砰亂跳。隨著段聲越來越近,陸如枚緊張地閉上眼。可隨即,那道灼熱的氣息倏然離去,陸如枚睜眼,只看到身前人冰冷鐵寒的面容。
陸如枚失落的心不往下沉,她以為段聲要吻她。她聽不見段聲對她說了什么,只怔怔地凝望段聲背影遠去。
那個背影,她注定只能用一生去渴望。
陸如枚失魂落魄,回頭見陸啟云雙目幽寒地看他。陸如枚不想再理會,不料陸啟云氣急敗壞,怨懟陸如枚不爭氣。
陸如枚肅著臉走了。陸啟云認命的長嘆一聲,可能還是那杯酒喝得少了,陸啟云在想,段聲抿的那一口極淺極淡,效力太低。
而段聲坐會車后開了車窗,因車子開得快,冷風(fēng)嗖嗖往里灌,段聲暈漲的頭舒服許多。
他約莫猜出陸啟云是用哪些下作手法了,酒里下藥,段聲不屑地冷笑。可隨即段聲想起陸如枚,臉上表情又一點一點冷卻。
陸如枚側(cè)臉和秋郁寧有七分像,很早之前裴建光就因為側(cè)臉相像誤把秋郁寧當(dāng)成了陸如枚。段聲一直以為天下之大,面貌相似的人都多了去了,僅憑側(cè)臉說明不了什么。
可今天段聲否定了那些想法,因為除了陸如枚之外,段聲還發(fā)現(xiàn),秋郁寧額頭和陸麟的也有幾分相同。
段聲陷入沉思。他揉揉太陽穴,酒的藥勁漸漸消散,段聲剛剛攀升的體溫已回復(fù)正常。
回到別墅,段聲見秋郁寧正窩著身子坐在大廳沙發(fā)上看電視。
段聲邁步過去,捧住秋郁寧光裸的兩腳丫,用力捂?。骸拔堇餂?,怎么沒穿襪子,毯子也不蓋。”
段聲把扔沙發(fā)角落的一張絨毛毯展開蓋秋郁寧身上,嚴嚴實實包裹住她?!澳慊貋砹?。”秋郁寧知道段聲今日是去陸家給那個人過生日。
段聲身上沾染了酒的甜香,秋郁寧不喜,略在他懷里掙扎。段聲寵溺的稍稍退開一點:“去了就回了,沒什么好看?!?p> 秋郁寧這幾天情緒反常變化快,段聲有些不放心。他一把抱起秋郁寧,“不要在樓下坐,陪我回去補個覺?!倍温暠镉魧幓胤?,把她先放床上,然后轉(zhuǎn)身去了浴室洗澡。
等他再出來時,秋郁寧已蜷縮著睡沉了。
段聲轉(zhuǎn)身出門去叫余海,在余海耳邊吩咐幾句。
幾日之后,關(guān)于陸家,人們有了新的閑后談資,陸氏企業(yè)的相關(guān)股票也一夜爆跌。
而在另一頭,同樣的深邃幽黑之夜,某個人正在經(jīng)歷一場生與死的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