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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記物語

第三十三章連結(jié)成行伍 四

太平記物語 蓬萊三人 4064 2021-06-12 15:43:08

  這天晚上,諸人再次齊聚宇喜多直家?guī)?nèi),只不過這次要比先前,順從謙卑的多得多,皆因昨日還跟自己等人并列而立的豪族鬼山平廣,因無令擅退回隊后休整,當即就被派來的目付隊亂刀砍殺在地,割了人頭,懸首示眾。

  原田貞佐左顧右盼,見無敢出面人說話,只得邁步出列說道:“和泉守,這雨越下越大,稻荷山城的石垣沾上雨水,濕滑難爬,山中本就偏冷,我軍兵卒苦戰(zhàn)多日,若在出陣恐怕不利于攻城?。 彼囂叫缘貑柕溃骸耙灰刃⑸弦魂?,等雨停了再攻打?”

  宇喜多直家輕撫案臺,語氣平緩地說道:“你也知道山中艱辛,這大雨要是一天兩天不停,介時又該當如何?我軍難道就在山里邊坐等雨停不成么?雨天濕冷尚在其次,萬一這雨下得太大,山路因此遭到?jīng)_毀,那我軍又該當如何是好?前邊兒敵城未克,后路又被斷絕,莫非這數(shù)千人被困死山谷內(nèi)后,要向城內(nèi)的那幾百尼子軍投降不成?”

  “正是因為下雨,所以我軍才更要拼死猛攻!爭取早日克城,故而明日決不能歇。”宇喜多直家說道最后,語氣復(fù)又平緩,似乎正是與諸人閑坐而談,但在場所有人,皆吶吶無言。

  帳內(nèi)諸人雖然庸碌者眾,但亦不乏猛銳武士,但即便是膽大妄為如同岡家利,桀驁不馴如馬場職家,在宇喜多直家發(fā)怒之時,卻也同樣是手足無措。

  原田貞佐趕忙惶恐請罪:“是,是,和泉守所言甚是!是我等想得太過簡單了?!?p>  明石景季雖不喜宇喜多直家這等跋扈行徑,但亦不愿諸人因此內(nèi)訌,適時開口道:“天降大雨,雖然不利于我軍再攻,可恰恰是這個不利的天時,對我軍來說,其實反而是有利的人和之變?!?p>  宇喜多直家把目光轉(zhuǎn)向這位賣弄學(xué)問的家老,問道:“飛驒守,敢問此話何意?”

  明石景季答道:“原田大人適才說,雨水濕滑,明日我軍必然因此受阻,此不利於我軍攻城?!腿兀锎笕思榷既绱讼耄浅莾?nèi)的尼子軍的武士、足輕,定然也會這么想。那么,如在下所料不差的話,明日,城內(nèi)的敵軍肯定會松懈許多,這豈不正是有利於我軍的人和么?”

  上到宇喜多直家,下至帳內(nèi)聽令的尋常武士,各自細細想了一番,都覺得明石景季所言極有道理,深合軍略之道。

  宇喜多直家對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這位家老看來在軍陣方面倒也非是一無是處,起碼做個拾漏補缺的佐參,還是能夠勝任。

  對于明石景季這次的進言,諸人都深以為然,對明日繼續(xù)攻城的抵觸,少上了一些。

  宇喜多直家轉(zhuǎn)怒為喜,與明石景季言道:“我與飛驒守往日親近得少,然亦聞大人學(xué)識淵博,今日方才得知盛名之下必無虛士!飛驒守所言之此‘人和之利’,實乃真知灼見!”

  果被明石景季料中,稻荷山城內(nèi)尼子軍的武士、足輕,確實以為美作軍不會再冒雨強攻,守備因此變得松懈許多。

  次日,亦是攻打山城的第七日,美作軍繼續(xù)冒雨強攻,使得城內(nèi)尼子軍猝不及防。

  尼子軍本就兵少,這數(shù)日苦戰(zhàn)折損也不在少數(shù),想要守住稻荷山城的墻垣本就困難。

  因此不得以強征了許多百姓守城,但城內(nèi)守將并非宇喜多直家所言的無謀之人,為防止百姓串聯(lián),每日都會將助陣的丁壯打散重編,分遣別處。

  是以約定時日,宇喜多直家沒能等到內(nèi)應(yīng)舉兵,不過現(xiàn)下尼子軍自顧不暇,倒是給了這些早就想要作亂的丁壯機會,當即為首的幾人,便就聚集一幫同黨,拔刀砍殺忙于應(yīng)付攀攻的尼子軍。

  圍攻西側(cè)石戶門的馬場職家見得城頭大亂,當下挺槍負刀,從昨日撞開的城門處再次撞開阻擋的柵欄,沖入城內(nèi);繼而,原田貞佐、長船貞親、岡家利等隊先后攻進。

  守備東門的尼子軍足輕大將黑川新八郎,驚逢此等變故,匆忙趕來帶兵救援,死守城砦這么多天,自然不甘心就此落敗,正當他大聲呵斥之時,左近突然聽聞一陣尖嘯聲,向著自家飛速襲來。

  這聲音他聽到過無數(shù)次,幾乎本能反應(yīng)似的矮身躲避,大聲呼喊:“散開!”動作雖快,卻也免不了左側(cè)臂膀中了一箭。

  這隊數(shù)十人的尼子軍在亂箭之中,胡亂躲避,徹底進退失據(jù)。在黑川新八郎的拼命大呼下,才慌慌張張地躲入一間陣屋內(nèi)據(jù)守。圍攻過來美作軍,也不同他們客氣,當下又是一陣亂箭,穿透窗門射入屋內(nèi),中箭者不在少數(shù)。

  黑川新八郎揮刀砍斷臂膀上的箭柄,立刻下令將屋內(nèi)桌案、榻敷推堵豎起,以此為柵欄遮擋屋外的箭矢進行據(jù)守,同時讓屋內(nèi)的弓手、鐵炮上前,開始反擊。

  “就知道那幫賊慫的東西,依靠不??!”眼看著順著不遠處城門,殺入進來的美作軍越來越多,黑川新八郎哪能不氣急敗壞?但他也非等閑,很快便定下心來,在他的組織下,原本有崩潰之虞的尼子軍再次收攏起來,依托陣屋進行抵抗。

  馬場職家在后方觀陣,見得陣屋內(nèi)的尼子軍守備得力,當下就辨認出應(yīng)當被困住的這隊應(yīng)當是云州兵,否則不會在這樣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善戰(zhàn)。

  轉(zhuǎn)頭四顧,見并無人來顧自家這處,只能讓人暫止攻勢,提嗓大呼:“里面的尼子軍聽著,稻荷山城以落。我等數(shù)千大軍圍困你等,若識相的趁早解刀卸甲,以免徒勞丟了性命!”

  一連高呼數(shù)聲,黑川新八郎只作不聞,相反還招呼左右:“稍后對方在敢露面,給我直接一鐵炮崩了對面喊話的敵將!”他手下的那幾名鐵炮手依命行事,朝著馬場職家的方向密集亂轟。

  在這種人群涌動的情況下,鐵炮射出顯然不需要擔憂無法命中的問題。

  馬場職家沒料到陣屋內(nèi)的尼子軍,居然會給自己來這么一手,只聽見幾聲銃聲炸響,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身旁一名奉公武士已經(jīng)飲彈倒地,滿頭是血的被拖到了后面。

  “沖進去,給我砍了他們!”城落以后,圍堵一伙兒潰兵還折損一名奉公人,馬場職家破口大罵,方才要不是他因為喊話,往前側(cè)走了兩步,剛才被鐵炮打死得就當是他了。

  盛怒之下,他連聲喝罵,揮舞著刀背逐輦身旁的足輕,朝著陣屋內(nèi)發(fā)起強攻。

  頭一批近百人,揮舞著太刀、挺著長槍呼喊著向陣屋殺去。黑川新八郎不為所動,嚴令部下不得妄動。待目測對方近身十余步,方才一聲令下,弓矢鐵炮齊齊發(fā)射,沖鋒著的近百人中十余人當場被打死。

  剩下的美作軍兵卒沖到陣屋房前時,屋內(nèi)的尼子軍早就換長槍手守在前面,他們將長槍透過門窗間的空隙不斷刺出,徑直將數(shù)名躲避不及時地美作軍兵卒刺倒在地。

  雙方隔著陣屋對峙有頃,馬場職家這邊未能突入一步,反倒損失不小。在又被屋內(nèi)的鐵炮打死數(shù)人后,圍攻的美作軍忍受不住傷亡,紛紛后撤。

  在被圍困的同時,黑川新八郎也不忘發(fā)令求援,城內(nèi)的尼子軍仍有不少,聽屋外接連不斷的喊殺聲,便知道附近當是還有一些自己人,若是能兩相會合,殺出城外的幾率便就更大上幾分。

  馬場職家很快組織起,第二波的攻勢,這次他吸取教訓(xùn),讓人從附近的陣屋內(nèi)拆下來一些木板,擋在前頭,后面手持刀斧、長槍的足輕緊隨其后,徐徐推進。

  弓手登高不斷向屋內(nèi)燃射火箭,試圖將躲在屋內(nèi)做困獸斗的尼子軍給逼出來。

  黑川新八郎重新組織弓手、鐵炮進行回射。正如馬場職家所想那般,他部下多是出云十郡內(nèi)的旗本隊,除了善戰(zhàn)以外,其武備特點便是鐵炮多,弓箭少。

  這倒不是說鐵炮不如弓箭射得遠,只是馬場職家頗為老練,只讓弓手列于八九十步外,在這個距離上,加上兒玉黨的弓手多半藏于木板后方,除了拉弓射箭的瞬間,幾乎不露分毫,手持鐵炮的尼子軍在對射時,明顯準頭不足,難以占據(jù)上風。

  屋外的弓手不斷向屋內(nèi)燃射火箭,而陣屋內(nèi)的鐵炮手光填裝就需要花費上許久,且還要不斷躲避火焰,免得引燃身上裝滿火藥的竹筒。

  才射了兩三輪火箭,尼子軍就生受不住,黑川新八郎不能再繼續(xù)坐以待斃下去,不知西門那邊情況如何,東門這處肯定是無望奪回,便組織人手向外突圍,意欲殺出一條血路。

  這可正中了馬場職家的下懷,雜早在左右預(yù)備了兵卒,此時尼子軍剛一出陣屋,當即揮刀命人夾攻過去,兩下混戰(zhàn)在一處。

  混戰(zhàn)時,馬場職家這邊兒的弓箭手站在屋頂,尚可以居高臨下進行射殺奔出的敵軍,而尼子軍的鐵炮手則只能拋掉鐵炮,拔出腰間的太刀,一并上前廝殺。

  黑川新八郎很快意識到如此混戰(zhàn),只會讓己軍敗亡的更快,看著身后已經(jīng)熊熊燃燒的陣屋,也只能是鼓足勇氣向外拼殺,尼子軍甚少留存俘虜,而美作軍大抵也同樣是如此施為,一旦落敗,絕難以活命,因此無需過多言語激勵,全都是悶頭往外沖殺。

  馬場職家身先士卒,持刀沖在最前面。美作軍人數(shù)眾多,且大局已定之下各個爭先驍勇,雖然廝殺起來遠不如尼子軍嫻熟,但氣勢上卻不輸分毫。雙方你進我退,圍繞著城門附近的兵舍陣屋,纏斗良久,勝負難分。

  宇喜多直家登上城門樓觀戰(zhàn)良久,於他來說,現(xiàn)在這場廝殺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的閑趣罷了,雖然對美作兵的羸弱早就知之甚深,可看到二三百人還拿不下一伙尼子軍的時候,仍不免嘆息無言。

  剛一破城,趁著諸隊人手圍剿城內(nèi)殘余尼子軍的功夫,他便派長船貞親等人搶先一步控制處了城內(nèi)御館、倉稟、兵庫等重要所在。

  御館乃是本丸所在,倉稟與兵庫乃是一城錢糧兵甲的貯地,宇喜多直家當先占領(lǐng)這三個地方,也就等于將稻荷山城最有價值的三處位置,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確保即便在戰(zhàn)后,依舊能夠在大體上控制住這隊美作軍的游勢,這些人戰(zhàn)力雖然差上許多,正面合戰(zhàn)多半一觸即潰,但勝在人數(shù)眾多,用好了得話未見得不能有些用處。

  破城才剛半個時辰,戰(zhàn)斗便宣告了結(jié)束。五百余尼子軍戰(zhàn)死三百多人,余下的盡數(shù)投降。宇喜多直家留下明石景季,撥給他這兩日來借著縂領(lǐng)戰(zhàn)死,而吞并的二百來美作雜兵,盡數(shù)處決俘虜。

  這才帶領(lǐng)大隊人馬,前往城中的御館。東、西兩城門相繼來報,斬獲不少試圖逃出城去的尼子軍,黑川新八郎的首級亦在其中,為馬場職家親自討取。

  接下來的當務(wù)之急,乃是安撫城中,鎮(zhèn)靜百姓。宇喜多直家選派了軍勢內(nèi)的幾十名僧兵,分作三個十人隊,由目付帶領(lǐng)著繞城巡視,大聲宣讀明石景季提前寫好的安民文書。

  城中漸漸安靜,偶傳來幾聲兵器相擊、慘叫、求降討?zhàn)埖穆曇簦茄策壍纳錾狭寺┚W(wǎng)之寇,或趁機剽掠的美作兵。

  值得慶幸的是稻荷山城不大,各隊軍勢又忙于廝殺,并沒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劫掠行徑,偶有些許擾民之事,城內(nèi)百姓多半也就是相忍為安,并沒有人膽敢前來訴告。

  因此哪怕前往御館的町街上,看見有些許亂兵胡作非為,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惡行,宇喜多直家多半也都是一笑而過,并不追究,御兵之道在于寬猛相濟,先前逼迫其等死戰(zhàn),城落后縱兵洗劫也是應(yīng)有之意。

  帶人來到御館搜刮一通,沒有發(fā)現(xiàn)多少值錢的東西,而后倉稟那邊兒的戶川通安來報,也言錢糧不多,宇喜多直家孰為不悅,好在兵藏刀庫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著不少刀槍、弓矢這類武備,鐵炮也有一些,這才眉頭舒展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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