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清風(fēng)綽綽,月明星稀。三歲的弟弟早早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欣欣也乖乖地躺著,一邊閉著眼睛一邊聽電視里的聲音,最近爸爸先軍拉客回來的愈發(fā)地晚了,但無論多晚,媽媽小木都會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等丈夫回來。欣欣今天晚上其實已經(jīng)很困了,白天跟小伙伴們玩得太瘋,早就困得不行了。
她一邊昏昏入睡,一邊心里祈禱著:“爸爸快回來爸爸快回來”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欣欣就準(zhǔn)備要放棄了,忽然見,她隱約聽到遠(yuǎn)處爸爸馬自達(dá)的聲音,是爸爸回來了,困倦的欣欣一下子就振奮了起來,猛然睜開眼睛,激動地從床上跳起來,媽媽小木見欣欣竟然沒睡,免不了要嗔怪兩句:“你這臭丫頭,半天不睡覺干什么的”
說歸說,小木也知道,自己的女兒最是饞嘴,熬這么晚不睡覺,就是等爸爸回來哩。
說話間欣欣已經(jīng)跳到門口,拉開房門,等爸爸進(jìn)門了。
已是深秋,爸爸身上帶著一股寒氣進(jìn)了家門,他見欣欣這么晚還沒睡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只見他寵溺地看著一臉激動的女兒,然后就從懷里掏出一個塑料包裝袋,里面是他在路邊小攤買的五香干子和臭豆腐。油乎乎噴香的小吃透過塑料袋子散發(fā)了出來,欣欣高興地叫出了聲,從爸爸手中接過還溫?zé)岬男〕浴?p>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要沒睡著,只要爸爸晚上回來,欣欣總是能換著花樣吃到很多很多好吃的,有時候是鹵蛋,有時候是炸馓子,有時候是肉餡餅······小時候記憶中飄香的各種好吃的,一直伴隨著欣欣后來長大,縈繞在心里很多年。
第二天,四姑玉潔一家果然回來吃飯了。楊嬸很高興,做了一大桌子飯菜,當(dāng)然,飯桌上有昨天從周家媳婦手里買過來的大花鰱魚。
三個兒子一家和四姑娘一家,加上老楊夫婦兩個人,足足十幾口子人了,這么多人,小孩子自然是沒有座位的,個個捧著個碗,輪番到餐桌前“釣魚”,男人們圍坐一桌喝酒聊天,女人們炒菜的、端菜的、給孩子喂飯的,忙著不亦樂乎。
玉潔一邊幫著楊嬸忙活著,一邊埋怨楊嬸準(zhǔn)備太多菜,根本吃不完。楊嬸一邊笑一邊打趣:“那怎么行,會不容易回來看你老娘一次,總不能讓你喝西北風(fēng)吧”
說罷,楊嬸又正色到:“我還沒說你呢,誰讓你又從家里帶菜來的,知道你家現(xiàn)在鹵菜生意做得好,你娘家雖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經(jīng)不住你吃頓飯的”說著楊嬸半嚴(yán)厲半開玩笑地用手指朝著玉潔的腦門上點了一點,意思是讓她長點記性。
玉潔也不言語,就是笑,她知道,楊嬸這是怕花她家的,每次自己帶了菜回家,總免不了被她一頓說。但是每次玉潔回娘家,都還是要帶點家里的好菜給父母吃。
這不,這次自己還是從家里帶了好些個鹵菜,有顏色油亮的烤鴨,嫩滑的腐竹,勁道的豬頭肉,鮮美的鴨血,麻辣味的涼拌海帶絲,鹵香的雞翅膀鴨爪等。所以楊嬸這次有些生氣了,一直數(shù)落她讓她下次別再帶菜回來了。
飯后,嫂子和弟妹拽著玉潔一起打起麻將,小孩子們照例又瘋玩在一起。女婿一個人先回了家,因為晚上還要開張做生意,要提前回家準(zhǔn)備。
玉潔是新手,麻將打得一般,但是癮卻不小。眼看時間不早了,打完麻將,玉潔輸了點,但好在姑嫂幾個打的小,來來回回也就十來塊錢的事情,玉潔嚷嚷著下次還要打,非要贏一次才行。
孩子不斷長多大,一件大事做完,總是習(xí)慣性地回家找媽媽。玉潔也是一樣,打完麻將,她去楊嬸那屋找她,見楊嬸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剝毛豆,玉潔走了過去,挨著楊嬸坐了下來,一邊剝著毛豆,一邊跟楊嬸拉起了家常。
家常內(nèi)容無非就是跟婆婆小姑子打交道中的各種小心思小摩擦,楊嬸一邊聽一邊開導(dǎo)玉潔,玉潔倒也沒真聽進(jìn)去幾分,畢竟現(xiàn)在她掌握著家里的財政大權(quán),婆婆小姑子再橫也橫不起來。
忽然,玉潔想起了一件正事,問楊嬸:“媽,您現(xiàn)在的腿腳還疼嗎?”楊嬸聽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嗨,這個腿疼是老毛病了,就這樣吧,年輕時坐月子沒做好,落下的病根”
玉潔說:“我還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我給你訂了牛奶,以后每天都會有人送到家,你一定要記得喝”什么什么,楊嬸一臉狐疑,什么是訂牛奶?訂什么牛奶?
玉潔解釋到:“你到了這個年紀(jì)了,容易缺鈣,我給你訂了每天一瓶鮮牛奶,補(bǔ)鈣的,增強(qiáng)體質(zhì),你瞧你那個身體弱的,一定要好好休養(yǎng)”
“哎呀你這個死丫頭,錢多燒得慌啊?喝什么牛奶啊,那得多貴啊,不喝不喝,你趕緊去給推掉”
“錢你就別操行了,一天一瓶,一瓶一塊五,也不算貴。我都交過錢了,推不掉的,下周一就開始”
“你這丫頭,你···”楊嬸氣不打一處來,心里又是感動自己的女兒的孝心,又是著實心疼女兒花錢,一天一塊五,一個月就要四十五塊錢吶。楊嬸心里盤算著,覺得還是不行,花女兒太多錢了,怕惹得女婿不高興。
玉潔像是看穿了楊嬸的心思一樣,寬慰道:“這事不是我決定的,是您家女婿主動說的,是他聽說你腿腳不好總是疼,提議給您訂牛奶喝的”
見玉潔這么樣說,楊嬸惶恐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沒辦法,玉潔一直就是這樣,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從前在家老楊還能跟她犟一犟,但是現(xiàn)在她早就嫁入別人家做當(dāng)家做主的女主人了,父母再多的意見也管不上她了。也罷也罷,是女兒的一片孝心,楊嬸心想著那就接受吧。
周一傍晚,一個騎著電動三輪的精神的年輕小伙果然上門了,他微笑著問:“這里是不是楊嬸家”楊嬸趕緊回答:“我就是我就是”“來,您拿著,這是您女兒給您訂的牛奶,瓶子喝完了別扔哈,我明晚來送牛奶的時候再收回去”楊嬸連忙哦哦地點著頭,慎重地接過小伙子遞過來的涼冰冰的、玻璃瓶裝的,瓶壁上還掛著水珠的低溫純牛奶。
自己苦了大半輩子了,老了老了,居然還學(xué)起城里人,喝起牛奶了。想到這里,楊嬸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