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醒來又是空無一人的床榻,傅景煙只道:“寒夏,取琴來。”
“是?!?p> 她穿著白色衣裳,釵鈿全無,濃云似的青絲用白玉簪子綰起。
琴臺設(shè)好,鼎香氤氳,素衣美人撩衣坐下,十指輕挑。
試聲之后的曲調(diào)婉轉(zhuǎn)自然,仿若是平平淡淡的娓娓敘談,又似是潺潺流逝的不羈小溪,雖然清緩無奇,卻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
一只溫暖的手伸了過來,握住傅景煙的手背,耳邊響起的,是和煦溫和的嗓音:“來,跟著我......”
傅景煙慢慢轉(zhuǎn)動視線,看了貼在她身旁坐定的男人一眼,又慢慢地低下了頭,無言地跟隨著對方的牽引。
指尖輕撥間,如水般樂韻流出,略識音律之人一聽,便知這是名曲《鳳求凰》。
鳳飛翱翔,四海求凰,愿言配德,攜手相將。
傅景煙書讀得不少,對于音律雖不擅長,也聽得出琴音悅耳華艷。
一曲終了,墨衣男子轉(zhuǎn)頭見妻子眉宇幽幽,眸中似有淚光閃動。
祁子驥端詳她一會兒,用指腹撫了撫她的眼角,“我又叫你傷心了?”
她搖搖頭,“殿下彈得甚好。”
這確然是她衷心之言,沒有半點恭維之意。
“那來日夫人想學(xué)琴,就不必舍近求遠去尋紫萱了?!?p>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似從天外飛來,修長的身形逆光出現(xiàn)在窗前,瀟灑無比地搖著折扇?!傍P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p> 屋子里的夫婦二人對視一眼,不同程度地蹙了蹙眉。
只見來人著一襲雪白錦袍,頭上戴著白玉冠,單手背于身后,面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
“既然鳳已得凰,為兄自是要來賀上一賀的?!闭f著,將手中的雕花沉香木盒放在不遠處的桌上,“賀禮晚至,還請六弟妹笑納?!?p> 敏銳地捕捉到祁子言不再喚自己“傅小姐”,她仍是帶著遲疑看著他。
“三皇兄有何貴干,”祁子驥目光森冷的盯著他,“好端端的正門不走,偏做這梁上君子的勾當(dāng)?!?p> 祁子言有那么一時的恍惚,稍縱即逝,“六弟妹收下這禮,子言便再不會叨擾。”
傅景煙端正了身子站起身來,心也是思量了許久,終于躬身道:“多謝三殿下?!?p> 祁子言輕輕頷首,“六弟如不放心,盡可以請人來驗一驗。”
祁子驥皺眉不言。
不難看出傅景煙極想要這東西,他也差了人去尋,卻至今沒有音訊。
祁子言慣是個八面玲瓏之人,向來不做惹人生厭之事,東西送到就要離開。
傅景煙的聲音又在他身后響起:“三殿下,那杯茶——是辜二小姐央景煙替她送的?!?p> 傅景煙思來想去,祁子言看上她的唯一時機只能是她十三歲那年送的那杯安神茶。
她十一歲之前都長在邊城,十二歲回京時為祁子驥所救,在府中拘了半年才再出府門。第一回見祁子言他就因功課不熟被蕭貴妃責(zé)罰。
小她一歲的辜珊珊說他肯定難過極了,問宮人要了安神茶,又礙于辜相與那時尚未乞骸骨的蕭貴妃之父政見相左,只得求了她送。
祁子言并未回頭,道了句“我曉得”,頃刻就離開了昭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