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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襲總在風(fēng)雨后

004:不是竹馬的青梅

逆襲總在風(fēng)雨后 伊語滌生 6280 2021-05-17 09:03:40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能塞牙縫,放個屁都能砸到腳后跟。

  自從一周前,偶遇多年不見、當(dāng)年寧城市中學(xué)赫赫有名的“渣男竹馬”汪浩瀚。

  楚寒露就感覺,這幾天她一直在走霉運(yùn)。

  那天在打工的那家公司衛(wèi)生間,拿著拖把拖地的她看到盥洗池旁的高大帥氣男子。

  ?。∵@不是汪浩瀚嘛……

  一瞬間,各種復(fù)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30多年不見的人,突然就出現(xiàn)在眼前。

  楚寒露都分不清驚訝居多,還是……些許的開心?

  也許,更多的是猝不及防的慌張和狼狽。

  于是那天,她故作沒認(rèn)出一樣地落荒而逃。

  那一天,她忘了清掃男廁。

  隨即被后勤部門的韓主任發(fā)現(xiàn),挨了頓尅不說,還扣除了當(dāng)天的工資。

  哎,在私人企業(yè)打工,老板對手下就是苛刻。

  今早上,到超市排隊購買促銷的便宜大米,為不耽誤上班,急匆匆騎著電動車朝單位趕去。

  沒成想,過十字路口,差點(diǎn)被一輛豪車碰撞,躲閃間連車帶人摔倒在十字路口。

  倉皇間騎著車朝單位趕去。

  還好,再晚幾秒就要遲到,又被扣工資。

  楚寒露輕喘著不穩(wěn)的氣息,來到公司一樓樓梯下的小場地。

  這間需要身高一米六的人弓著腰鉆進(jìn)去的、巴掌大的地兒,是她的辦公室。

  楚寒露換上藍(lán)色清潔工制服,才感覺膝蓋處一陣陣刺骨的疼痛。

  她齜牙咧嘴地挽起褲腿,才發(fā)現(xiàn),膝蓋摔破了。

  紅色的血跡早已浸染了黑色的長褲,凝固在褲子上。

  對于遲來的痛感,楚寒露知道,不僅是因?yàn)樗蚓o張而忘記了疼痛。

  最主要的是,自從得病后,她的痛神經(jīng)早已麻木。

  楚寒露這才想起早上的藥片還沒顧得上吃。

  為確保自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從事普通的工作,讓人不易察覺出她的異樣。

  楚寒露將藥量縮減了一半,半片帕羅西丁、四分之一片文拉辛。

  為了像個正常人走出來,她在家試著調(diào)劑藥量。

  這兩種藥片的劑量,是她目前吃的最小的量,能控制住自己保持清醒,又能控制住病情。

  最近還不錯,能感到身體疼痛,說明每日吃的藥還是有效的。

  一天的忙碌工作又開始了。

  作為一名女清潔工,拿著拖把清掃公共場所的地板,每天四次清掃兩層樓的衛(wèi)生間、走廊、大小會議室,外加辦公樓外的臺階和走道。

  說起來,一天下來也是忙得手腳不停、腳不沾地。

  可是,楚寒露很喜歡清潔工的工作。

  不用動腦子,不用跟周圍的人打交道,只要默默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完成第一輪清潔工作的楚寒露,站在一樓的衛(wèi)生間盥洗池邊。

  她仔細(xì)清洗著長期觸碰水而已皴裂的雙手。

  楚寒露記得自己這手雖不是纖纖細(xì)手,可有曾是飽滿白皙的。

  什么時候變得這樣粗糙難看,猶如糾結(jié)的樹根枝節(jié)。

  她淡淡地輕笑下,都什么境遇了,還在乎這個,這手變成這樣又如何呢?!

  有人說,女人嫁人相當(dāng)于第二次投胎。

  對于44歲的中年女人楚寒露而言。

  她的第一次投胎,很幸福知足。

  身材高大、外表粗糙的爸爸楚立,是寧城市的一位煤礦工人,是個連自己名字都寫的歪七八鈕的壯漢、莽漢、粗漢,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楚立一口的大嗓門,性子急躁耿直,做事莽撞,街坊四鄰都稱他“楚二球”。

  就這樣一個皮糙肉厚的莽漢子,在妻子高雨面前,猶如綿羊般乖巧溫順。

  媽媽高雨算是個大家閨秀,是寧城市中學(xué)的一名歷史老師。

  高雨的個頭不高,長得嬌柔文弱,五官清秀。

  外人對滿腹學(xué)問的高雨,嫁給大字不識幾個的楚立曾議論紛紛。

  百思不得其解。

  這對夫妻組合真是太奇葩了。

  可是跟楚立和高雨夫妻倆熟悉后。

  大家會發(fā)現(xiàn),這對極不搭調(diào)的夫婦有共同的特點(diǎn),那就是為人善良、敦厚。

  當(dāng)年,楚立是在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的高雨陷入絕境時,伸手拉她一把,雪中送炭的那個男人。

  高雨知恩圖報,心甘情愿嫁給了這個外表粗糙、實(shí)則溫暖的男子。

  楚寒露有哥姐各一,哥哥楚國慶和姐姐楚白露長得隨媽媽高雨,外表清秀。

  只有楚寒露五官像極了外貌平庸的爸爸楚立。

  脾氣暴躁的楚立格外疼愛小女兒楚寒露。

  除了楚寒露是享譽(yù)寧城市的神童外,大概與小女兒外表酷似他有關(guān)系吧。

  楚寒露嫁人前,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聰慧伶俐,學(xué)業(yè)也很順利。

  當(dāng)身邊同齡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天玩著打雪仗、滑冰的游戲。

  楚寒露在姥姥的陪伴下,練習(xí)著枯燥無味的毛筆字。

  當(dāng)家屬院的孩子們,凍得用衣袖擦兩條大黃鼻涕,恣意地嬉鬧著。

  楚寒露雙手背在身后,站在姥姥面前嫻熟地背誦著唐詩宋詞。

  其他人家的孩子在外面自由玩耍,自在開心。

  楚寒露為了姥姥檢查她的書法時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心里滿滿的陶醉和幸福。

  爸爸楚立雖是個大老粗,可媽媽學(xué)富五車,姥姥滿腹經(jīng)綸。

  乖巧聽話的楚寒露自小就聰穎過人。

  當(dāng)然,這都是在姥姥常年的教導(dǎo)下辛苦努力換來的。

  小學(xué)成績優(yōu)異連著跳了三級,讓楚寒露名聲大噪。

  她學(xué)業(yè)順利,大專畢業(yè)后分配到媽媽當(dāng)年的單位上班。

  一切都那樣順?biāo)烊缫狻?p>  楚寒露和身邊的人都認(rèn)為她的第二次投胎也挺順?biāo)臁?p>  前夫簡樸雖然寡言少語,也不浪漫,但是為人正直、不花心、為人質(zhì)樸敦厚。

  她以為簡樸猶如一棵大樹,可以給她依靠。

  出嫁前的楚寒露天真爛漫,衣食無憂的她不知道錢的概念。

  出嫁后,她真正體驗(yàn)到“不結(jié)婚不知柴米油鹽貴”。

  身邊的同事們常說,“娶妻不娶扶弟魔,嫁人不嫁媽寶男。”

  楚寒露知道簡樸不是媽寶男,但是她沒想到,簡樸是個扶姐魔。

  前夫簡樸就是那個女人最怕該擔(dān)當(dāng)時,卻沉默無語的男人。

  再多的怦然心動,也抗衡不了,夫妻倆日久天長的折磨和消耗。

  離婚獨(dú)自撫養(yǎng)兒子簡單后,她又體會到“不到中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窮?!?p>  自從伴隨兒子來到烏城生活,從不會討價還價的她,學(xué)會了貨比三家,開始關(guān)注超市何時搞促銷活動。

  此時的她發(fā)現(xiàn),詩和遠(yuǎn)方真抵不過菜市場的大媽多給的一把大蔥和香菜。

  每天睜眼,腦子里全是瑣碎的開支。

  每月的房貸、物業(yè)費(fèi)、就餐費(fèi)、兒子簡單的每月生活費(fèi)、簡單換季的衣服、打算給媽媽購買一雙老人鞋……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時刻提醒她。

  賬單太厚、錢包太薄。

  錢總是不夠花地窘迫感,追著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楚寒露格外珍惜當(dāng)前擁有的一切。

  現(xiàn)在的這份工作,作息時間比在機(jī)關(guān)事業(yè)單位還要準(zhǔn)時。

  每天工作8個小時,還有雙休日,節(jié)假日從不用加班。

  8小時后和雙休日的時間并不是她休息的時間,應(yīng)該是她最疲憊不堪的時間了。

  為了增加收入,楚寒露還承接了八小時之外的兩份快遞派件業(yè)務(wù)。

  雙休日,別人躺在床上懶床或在家里做小吃。

  她早上7點(diǎn)就要到快遞公司上班,卸貨、分揀、送快遞,起早貪黑的,一直忙到晚上十一二點(diǎn),甚至凌晨兩三點(diǎn)才能回家。

  周一到周五的傍晚,她又搖身一變成了MEITUAN的快遞員,騎著那輛電動車像一只水中的魚般穿梭在擁擠的車道。

  辛苦的勞作總能換來不菲的收入。

  在蔣老板的經(jīng)濟(jì)公司打工一個月的收入(她主動提出不要繳納五金)4000元。

  MEITUAN的快遞員送貨每月能掙1800元。

  雙休日快遞員一個月能掙1800元左右。

  再加上她病退后的退休工資5000元。

  楚寒露一個月的辛苦勞作基本上掙上13000元。

  一個月13000元對于在烏城生活的人來說,算是高工資,也已排在白領(lǐng)工資的行列。

  可是楚寒露的日子,依然捉襟見肘,囊中羞澀。

  她每個月要?dú)w還在寧城的房貸3000元,歸還在烏城給兒子購買的房貸4000元。

  兒子簡單的生活費(fèi)1500元,資助簡單的好友500元,簡單每年的保險費(fèi)和她自己的保險費(fèi)共計1.2萬元,再給孤寡媽媽購買衣物或保健品、孝敬媽媽的費(fèi)用,自己的吃喝拉撒等等。

  每個月的13000元勉強(qiáng)夠用,44歲的楚寒露依舊是個月光族。

  在她的記憶中,自從嫁給簡樸后,自己就是個月光族,都當(dāng)月光族20多年了,她已經(jīng)麻木地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了。

  記得離婚前,哪一年年底不用還貸款了,楚寒露就有種天下掉餡餅的狂喜。

  自從嫁給簡樸后,她夫妻倆就是在無休止的貸款、還貸、再貸款、再還款的循環(huán)中度過的。

  簡樸的木材廠的攤子鋪的越來越大,貸款的數(shù)額也成正比例上升。

  楚寒露依然清晰記得,自己嫁給簡樸時,倆個深愛的人都是奔著余生去的。

  可是愛到最后,只剩下相識一場,不能不說讓人扎心,而又無奈。

  楚寒露走進(jìn)一樓的洗手間,來到盥洗池開始一天的清掃工作。

  盥洗池里一堆堆泡過的茶葉、菊花、枸杞、紅棗等物品,外人看著令人作嘔。

  楚寒露卻熟視無睹,她用戴著皮手套的雙手將這堆堆殘羹捧起,放在腳底下的垃圾桶里。

  負(fù)責(zé)后勤工作的韓主任走進(jìn)一樓的洗手間,看著楚寒露淡然而專注地清掃著盥洗池的茶葉等污垢。

  韓主任心里一絲內(nèi)疚,上次扣除楚寒露一天工資,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嚴(yán)厲了,甚至有些苛刻。

  公司先后招聘好幾個清潔工,楚寒露是第六個。

  前五個清潔工也都是女性。

  一個要照顧坐月子的兒媳辭職不干。

  一個手腳不干凈被他炒了魷魚。

  兩個追著他提高繳納養(yǎng)老金的數(shù)額,未滿足辭職不干。

  還有一個因公司員工將茶杯的茶葉倒進(jìn)盥洗池發(fā)生爭執(zhí),辭職不干。

  這個楚寒露已經(jīng)干了近一年,是個比較神秘的人。

  一不讓公司給她繳納養(yǎng)老金等“五金”,老韓并不知道楚寒露是病退的中學(xué)教師,有一份退休工資。

  二是她對任何人都唯唯諾諾、言聽計從。

  三是楚寒露從不多說一句話,常常給人一種啞巴的錯覺。

  還有一件讓韓主任好奇的事就是,她經(jīng)常直勾勾地望著一個點(diǎn)陷入深思,不知在想什么。

  韓主任不知道楚寒露的這些表現(xiàn)是抑郁癥患者的病情所致。

  等韓主任從衛(wèi)生間出來,盥洗池水池里清掃的明光埕亮,地板也擦拭地一塵不染。

  楚寒露已經(jīng)不在一樓衛(wèi)生間了。

  韓主任知道,她這是到二樓清掃衛(wèi)生了。

  中午時分,楚寒露已將兩個樓層的衛(wèi)生間清掃干凈,大小會議室也是窗明幾亮。

  就連擺放雜物的小庫房也整理的利利落落,看著讓人舒服。

  該是打掃走廊的時間了,楚寒露左手提一桶干凈的水,右手執(zhí)拖把來到走廊最東面。

  公司老總大蔣五十出頭,中等個頭,腆著個大肚皮,一副彌勒佛的笑容。

  走出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大蔣,見好友兼損友汪浩瀚站在門口直勾勾望著東面。

  循著他的眼神朝東面走廊望去,只有那個其貌不揚(yáng)的女清潔工彎著腰專注拖著走廊地面,再無其他。

  大蔣以為被汪浩瀚看上眼的美女手下已經(jīng)消失在走廊,斜睨著眼笑問,“哎哎,我說,你是不是看上宋會計了?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精著呢?!?p>  總經(jīng)理辦公室以東的辦公室,只有公司會計小宋能入汪浩瀚的眼,那是個30出頭的美女。

  其他辦公室的員工不是男性,就是些長得歪瓜裂棗的中年女子。

  別說一向?qū)ε送饷哺裢馓籼薜耐艉棋?,就連從不挑嘴的大蔣都覺得無從下口。

  汪浩瀚絲毫沒在意大蔣的調(diào)侃,心神不寧地跟隨大蔣進(jìn)了辦公室。

  他一屁股坐在大蔣的椅子上,正色道:“想好沒?你那幾套房子出售不?”

  大蔣猶如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不可思議地嘖嘖戲謔道:“哎呦喂,我的汪老總,啥時候開始對生意這么上心了?你這一周竟然來我這里兩次打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p>  “我記得今早上的太陽從東邊出來的,你不會瞄上我公司的美女了吧?!說實(shí)話,哪位美女入你的眼了?”大蔣斜靠在做自己奢華的辦公桌上,左手托著右胳膊肘,右手摸著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著汪浩瀚。

  在大蔣多年的記憶里,用凡賽爾體來說,“窮的只剩下錢”的汪浩瀚,雖是入股跟他旗鼓相當(dāng)?shù)墓蓶|,可對生意上的事一向愛答不理,一年來公司兩趟就相當(dāng)不錯了。

  這個經(jīng)濟(jì)公司,汪浩瀚占有49%的股份。

  最近,這汪浩瀚可是跟變了個人似的。

  一周來他公司兩次,真是太新鮮。

  汪浩瀚一臉的不耐煩,“廢話,去把走廊那個女清潔工喊進(jìn)來,讓她進(jìn)來倒個茶水?!?p>  大蔣一臉的驚愕,用右手小指伸進(jìn)耳朵,掏著耳屎,眼睛瞪得溜圓,“老汪,你饑不擇食了?”

  汪浩瀚順手抄起辦公桌上的一本娛樂雜志,狠狠地砸向大蔣,“你他媽腦子里就那么點(diǎn)男男女女的事呀?!”

  大蔣見好就收,圓球般的身子碎步跑到門口,對著走廊面對著他、低頭拖地的楚寒露喊道:“那個誰?你來下?!?p>  楚寒露低著頭使勁用拖把擦拭著地面上一塊硬幣大的污漬,這是誰呀,竟然把黃痰隨口吐在地上。

  專注干本職工作的女人根本沒聽清公司老板在喊她。

  大蔣又連著喊了兩聲,楚寒露仍沒反應(yīng)。

  不得已,大蔣走到楚寒露面前。

  努力低頭拖地的楚寒露挪動拖把后,見那塊污漬總算消失了,她輕松地嘆口氣。

  可是,視線里一雙裎亮的男士皮鞋,楚寒露慢吞吞抬起頭。

  看見眼前的男士像看怪物般端詳著自己,她連忙站起身,結(jié)巴道:“蔣,蔣老板,有何吩咐?”

  聽了楚寒露的話,大蔣愣怔一下,重復(fù)道:“那個誰,你到我辦公室來,給客人倒個茶?!?p>  楚寒露忙不迭點(diǎn)點(diǎn)頭,舉起雙手,示意道:“我去洗洗手,再過來?!?p>  沒等大蔣答應(yīng),楚寒露提著拖把和水桶朝衛(wèi)生間走去。

  可能是水桶太重,她的右肩微微側(cè)著,雙肩一高一低吃力地朝衛(wèi)生間走著。

  返回辦公室的大蔣腦子里想著,沒啥文化的清潔工一般都是回應(yīng),“有啥事”或“嘛事”。

  可這個掉在人堆里,再普通不過的女清潔工怎么會說“有何吩咐”,聽上去有點(diǎn)文化的樣子。

  他迷惑不解的走進(jìn)辦公室,看著汪浩瀚滿眼的期待。

  大蔣解釋,“她洗洗手就來?!?p>  “哎,這女工哪里不對勁,說不出來,我剛才連著喊她五六遍,她只顧著拖地,竟然沒聽到,拖個地至于這么全神貫注嘛?”大蔣嘴里嘮叨著。

  他沒注意,汪浩瀚用手捋平銀灰色的上衣,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勢。

  “篤篤篤”,隨著一陣怯怯的敲門聲,楚寒露沒等大蔣喊請進(jìn),她低著頭走了進(jìn)來。

  總經(jīng)理辦公室清潔工作也在她的范圍之內(nèi)。

  她輕車熟路走到東北角的小柜前,看著養(yǎng)生壺里褐紅色的濃茶。

  楚寒露彎腰從小柜抽屜里取出兩個一次性紙杯。

  她雙手端著飄著茶香的水杯走到茶幾旁,彎腰,小心翼翼把茶杯放在茶幾上,“先生,請喝茶。”

  楚寒露直起身來,就在抬頭的剎那間,汪浩瀚英俊的五官再次映入她的眼簾。

  汪浩瀚不冷不熱地望著她,他雙眼的眼角紋都那么清晰。

  楚寒露心想,歲月不饒人呀?!

  連汪浩瀚都有眼角紋了,看來,歲月對任何人都很公平的。

  她客套而疏離地朝汪浩瀚點(diǎn)下頭,轉(zhuǎn)身離去。

  走出總經(jīng)理辦公室,楚寒露機(jī)械地挪動著雙腳朝衛(wèi)生間走去。

  二樓的走廊還沒拖完,一樓的走廊一向是最臟的,夠自己忙一陣子的。

  汪浩瀚端著紙杯呷一口濃郁的普洱茶,內(nèi)心的狂瀾只有他自己知道。

  剛才,他跟楚寒露雙目對視的那一秒,讀出了她雙眼的空洞、冷漠,和疏離。

  “老汪,你真不會看上這個女清潔工了吧?!”大蔣拉著轉(zhuǎn)椅坐在他對面,一臉的好奇和八卦。

  汪浩瀚放下茶杯,答非所問,“在你眼里,這個女清潔工是個啥人?”

  大蔣回想著楚寒露應(yīng)聘公司后的表現(xiàn),“膽小怕事、忍氣吞聲,話不多、事兒也不多,干活賣力、不惜力、老實(shí)巴交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良家婦女?!?p>  汪浩瀚苦笑著說道:“知道不,很多年前,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她是別人家的孩子。”

  “啥?!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大蔣一時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

  “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蓖艉棋珨[擺手,落寞地說道。

  汪浩瀚站起身來,提醒道:“大蔣,現(xiàn)在的政策開始治理炒房了,沒聽說,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我決定把我那幾套押著的房子賣了?!?p>  “哎哎,你安排下,我手上那兩套住宅、一套別墅也賣了。”大蔣望著走到門口的汪浩瀚提醒著。

  汪浩瀚沒接話茬,他的腦海里全是楚寒露現(xiàn)在的樣子,一個土的掉渣的家庭婦女、女清潔工。

  往日的靈氣和聰慧被歲月摧殘的消失殆盡。

  他煩躁地有點(diǎn)想罵娘。

  他怎么有種看到林黛玉沿街乞討的感覺?!

  記憶中的神童楚寒露性格單純善良,猶如白紙般干凈。

  少女時期的她也曾清純靈動,五官平庸,但那雙眼明亮的頗有光彩,顯得靈氣逼人。

  汪浩瀚知道她不懂人情世俗,除了學(xué)習(xí)優(yōu)秀,沒有一技之長,甚至不會做家務(wù)。

  他曾無意中聽年齡相仿的發(fā)小楚國慶說,妹妹楚寒露的內(nèi)衣內(nèi)褲、鞋襪都是媽媽高雨和姐姐楚白露給她洗的。

  在家人的寵溺下,楚寒露只管心無旁騖地做好“別人家的孩子”就行了。

  12歲以全年級第一名成績考入高中,15歲參加高考,考上了寧城師范學(xué)院,18歲畢業(yè)分配到寧城中學(xué)任教。

  汪浩瀚以為,楚寒露永遠(yuǎn)都保持著那份天真單純、樸實(shí)無華,無憂無慮度過余生。

  沒成想,近30年不見,她竟然成了這幅模樣。

  慘不忍睹?。。?p>  汪浩瀚寧愿今日來大蔣公司證實(shí),這個清潔工只是酷似楚寒露,并非楚寒露。

  至少自己心中的那點(diǎn)美好還存在心底深處。

  可是,現(xiàn)實(shí)就是這么殘酷。

  此刻,提著干凈水的楚寒露杵在走廊最東頭,瞇著眼望著走廊西頭消失的高大身影。

  她使勁甩甩頭,又全身心投入到拖地這項(xiàng)偉大的事業(yè)上來了。

  多年前,她曾以為自己是竹馬的青梅。

  可是,竹馬是青梅的竹馬,自己卻不是竹馬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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