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這一個晚上,范麗跟個瘋婆子似的,樓上樓下地攆著我打。
我跑回了閣樓,那扇木門門來就搖搖欲墜,這都是她每回打我的時候,我躲進房間之后,范麗必修的表演課。
她開始踹門,使勁踹門。
久而久之,那扇門被她給踢了一個洞。
那道木門徹底退出了歷史的舞臺,范麗一腳下去,倒了。
枕頭底下我藏了一把水果刀,其實我早就想跟她干一架了。
當范麗看到我拿著刀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后跟個潑婦一樣。
“好啊,你長本事了,養(yǎng)你那么大,你居然敢拿刀對著你媽。你來啊,砍死我算你有本事?!?p> 她瘋狂地拽著我的手,要將刀往她脖子上抹。
哼哼,作戲。
砍她?我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人狠起來,連自己都砍,所以砍我自己是毫不費力。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扭打之后,我站到了窗戶邊上,一躍而上了窗臺。
我將刀在手腕上劃了一刀,刀很鋒利,立馬見了血。
然后對范麗道:“你別過來啊,你過來我就跳下去。我死都是被你逼的,你是一個殺人兇手。”
她顯然愣了,征了數(shù)秒之后,然后并不示弱:“你去死啊,死了大家就都解脫了。”
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總是會做出沖動的事情,尤其是面前有一個煽風點火的人存在的時候。
有一剎那,我真的覺得活著就是一種受罪,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就在我縱身一躍的時候,被老爹蘇凱給拉了回來。
范麗還不肯罷休,在那邊跟個潑婦一樣面目猙獰。
“你放手,讓她去死。她死了大家就都解脫了?!?p> 哈哈,她想讓我死?我偏不讓她得逞。
我冷靜下來,冷冷地對范麗說道:“死是容易的,但我偏不死,我就要活著折磨你。將你折磨我的通通都還給你。”
她罵罵咧咧地下了樓。
“死,遲早有一天我會跟你一起死的?!?p> 看到她咬牙切齒的樣子,我特別開心。
從那天起,十歲的我開啟了跟從前不一樣的人生。
我活著的目的就是和范麗對著干,什么學(xué)習,鋼琴,通通他媽的見鬼去吧!
………………
海陽市秋風鎮(zhèn)中心小學(xué),那是我上小學(xué)的地方。
從三年級下學(xué)期開始,我的學(xué)習成績一直很穩(wěn)定,在這個班上,我說倒數(shù)第二,沒有敢稱倒數(shù)第一。
上課基本上是睡覺,下課就和一班男生瘋玩。
就算是這樣的成績,九年義務(wù)教育也將我給送進了秋風鎮(zhèn)中學(xué)。
上中學(xué)之前的那個暑假,特別漫長。
我和范麗在那個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隨時隨地都是劍拔弩張的狀態(tài)。
蘇凱決定讓我回老家看望奶奶,在奶奶家呆了一個多月,二蛋家的狗子大花生了一窩小狗。
一個二個毛絨絨的,特別可愛。
二蛋送我一只黑白相間的小狗,我特別喜歡,我給這只小狗取名叫二花。
因為它的母親叫大花,它的前主人叫二蛋。
為了將二花給帶回秋風鎮(zhèn),一路上遭了不少罪,倒了好幾趟汽車。
我將二花放在書包里,全程抱在胸前,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沒想到,二花還沒邁進家門檻,就遭到了范麗強烈的反對。
理由很簡單,第一,她害怕有毛的東西。第二,蘇南對狗毛過敏。第三,她不喜歡家里被一個臟西西的狗子給弄臟。
為了留下二花,我和范麗又一次發(fā)生了戰(zhàn)爭。
起初,為了二花能順利進這個家,我頭一次對范麗低下了頭。我說,二花的日常起居都有我來照顧,只養(yǎng)在院子里,保證家里沒有狗毛。
蘇南也跟著求請,說她對狗毛是在可忍受的范圍之內(nèi)。
但范麗態(tài)度很堅決,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她說:“你看著辦,這個家里要么這只狗子滾,要么你和它一起滾?!?p> 我和范麗的這一場戰(zhàn)爭始于叫罵,終于血拼。
在我和范麗雙雙拿著刀要互砍的時候,蘇凱嚇得將我給拉到海邊冷靜冷靜。
父女兩個最后坐了燈塔的窗前,看著茫茫大海,在那里可以思考人生,也可以講故事。
蘇凱是想給范麗洗白的。
沉思了好久之后,我問蘇凱。
“老爹,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得如實回答我。”
“當然,我怎么會騙我姑娘呢?”
他這個人不實在,他為了范麗騙我的還少嗎?
夜色中,我盯著蘇凱的眼睛,很正式地問。
“我是不是你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的?”
蘇凱一臉驚詫:“怎么可能?我是那樣的人嗎?”
“那,我是你們撿的?”
“你怎么會這么想?你既不是我在外面生的,也不是撿的。你絕對是我和你媽的親閨女?!?p> 有的父母比較變態(tài),對親生的沒有對收養(yǎng)的好。
但我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蘇南跟范麗長得一模一樣,說她不是親生的也不可信。
“那,為什么范麗那么討厭我。一生下來就將我送到了奶奶家?”
蘇凱長嘆了一口氣。
“這都怪我,都是我的錯?!?p> 蘇凱說生我的那一年,家里為了給蘇南治病,債臺高筑。
兩人聽從了醫(yī)生的建議要了二胎,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臍帶血上。
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挺嚴的,二胎一生就得面臨好幾萬塊錢的罰款。
為了給蘇南掙醫(yī)療費,也為了掙二胎的罰款。
范麗除了學(xué)校的工作之外,還在外頭接了好多輔導(dǎo)的工作。
我出生的那一天,她還在從輔導(dǎo)學(xué)生家出來的路上。
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不僅是早產(chǎn),而且是難產(chǎn)。
范麗進了手術(shù)室好幾個小時,中途醫(yī)生出來一次。
說病人有生命危險,問蘇凱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蘇凱說:“我也不曉得當時是咋想的,脫口而出讓醫(yī)生保小孩。我當時是這樣想的,保了小孩,既可以救南南,又是一條小生命,保兩條生命總比保一個生命來得重要。
幸運的是,當時的大人和小孩都保住了?!?p> 我不太理解,就算是這樣,天底下有討厭自己親姑娘的媽嗎?
我出生之后,范麗既不給喂奶,連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蘇凱問過她原因,范麗的原話是這樣的。
“蘇凱,你太狠了。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當然愛你?!?p> “可你為什么那么狠,醫(yī)生在保大人和保孩子的選擇當中,我在里面聽到了,你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就說要保孩子?!?p>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的本意是想保大人的,一時嘴瓢而已。”
蘇凱說那天,在他沒有經(jīng)過大腦說要保小孩之后,又立刻反應(yīng)過來,說一定要保大人。
只是這個時候的范麗因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沒有聽到而已。
但他無論如何解釋,范麗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