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范大富是在上初中二年級的那一年暑假。
范大富在我人生當中充當過特別重要的角色,一個十分混賬的角色。
秋風鎮(zhèn)不大,但自從我六歲那年回到秋風鎮(zhèn)的時候,到初中時期,沒有聽說過范大富這個人。
第一次聽說范大富是在家里的飯桌上,蘇凱提了一嘴。
他說:“聽說范大富下個月刑滿釋放,這家伙出來鐵定不是啥好事?!?p> 他只說了一嘴,立馬就被范麗給堵回去了。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自家的事情都關心不過來,他出不出來關你啥事?”
范麗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瞟了我一眼。
那個時候,逃課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上初一的整整一年時間,我在問題少女的邊緣來回地試探。
范麗將我不成器的原因全部歸咎于蘇凱,說蘇凱一個數(shù)學老師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教好,也算是一個失敗得徹底的人民教師。
大家都知道,我不學好的根本原因在范麗身上,但蘇凱和蘇南兩個人都不敢反駁她。
尤其是蘇南,那些年,當范麗在家里樓上樓下攆著我打的時候,她只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墻角,屁都不敢放一個。
蘇凱私下跟我說:“小北,爸爸不指望你將來能有多大的本事,但不要將路走歪了,做一個正直的人是我對你最基本的要求?!?p> 但在那個年紀的孩子,哪里聽得進去大人的話。
越是不讓你干什么,你越要干什么?
我這么擰巴的更多原因就是因為范麗,我就要讓別人看到,那個在別人眼中優(yōu)秀得不得了的女人,有一個失敗得徹底的女兒。
其實在上五六年級的時候,范麗就已經(jīng)對我徹底失望。
她每次和我在家里鬧得雞飛狗跳的之后,就坐在樓梯上,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你這個王八蛋,我這是上輩子欠你的,想對你好一點都不行。我累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將天給捅個窟窿我也不帶管的?!?p> 但下一次,她又會因為某件小事跟我干一場,還是以那一段話收場。
她有時會以特別失望的語氣說話,好像認命了一樣。
“我供你吃供你穿,只是在盡義務。至于你活成什么樣?哪怕將來混到社會的最底層,都跟我沒有關系?!?p> 暑假開不開始,我并不期待,反正平時我也是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學校。
秋風鎮(zhèn)不大,看起來也很純樸的樣子,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網(wǎng)吧,夜總會,酒吧,KTV這些娛樂場所一樣都沒少。
那些就是我經(jīng)常混跡的場所,白天跑到燈塔上睡覺,晚上就挨個場子混。
大多時候都是在網(wǎng)吧!
當蘇凱找不到人的時候,去鎮(zhèn)上那家最小的網(wǎng)吧,鐵定能找到我。
去這些地方要花錢,我當然沒錢。
但我有一個有錢的跟班。
班上倒數(shù)第二的哥們,大東。
大東有錢,他媽在海陽市開了好幾家酒樓。
這哥們的家庭比較特殊,她媽是來自于內(nèi)地某個山溝溝里的一個美女。
家里兄弟姐妹特多,大東的媽阿秀16歲那年出來闖蕩社會,一上火車就被人販子盯上了。
大東的爹范大西,長相真的無法形容,又老又丑,還是一個瘸子,家里還窮,年近五十還沒討著媳婦。
人窮志不短,娶一房媳婦是范大西一直以來的追求。
人就怕有追求,有了追求萬一就實現(xiàn)了呢。
范大西用自己畢生的積蓄,從人販子手里頭買了大東的媽阿秀。
也不是阿秀沒有反抗過,范大西光看長相就是一個狠人,阿秀最終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大東出生之后,阿秀也算是安分地和范大西過了幾年日子。
范大西畢竟年紀擺在那里,某天一覺睡醒,半個身子不能動彈,俗稱偏癱。
阿秀終于可以自由了,她是一個頗有膽色的女子,在海陽市先從一個小炒店干起。
生意做得越來越有起色,開起了連鎖店,然后找了一個比她年青的男朋友。
范大西當然反對阿秀尋找自己的幸福,他死活不離婚。
這個世界上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情,阿秀給了他一筆錢,他就爽快地簽了字。
范大西這個人不值得同情和可憐,但范大東卻是阿秀的親生兒子。
她的小男友不知道她已經(jīng)有一個兒子,所以除了不能讓范大東跟她一起生活之外,在金錢上毫無條件的滿足。
初中一年級那一年,我混社會的所有花銷,全是大東贊助。
這哥們是一個有錢的公子哥,但他腦子不太好使。
所以,他當然得為他的智商買單。心甘情愿地當了我的跟班和搖錢樹。
我們一起去酒吧喝酒,我教他如何調戲酒吧里的小姐姐,雖然有很多次,他被小姐姐騙錢又揩油,但他被騙卻十分開心。
暑假開始前,我說要帶著大東去海陽見一見世面。
計劃著白天去海陽市的各個景區(qū)玩一玩,晚上就在海陽的各大娛樂場所找點樂子。
累了就去網(wǎng)吧沖浪。
大東十分向往,說大城市里的小姐姐應該會更洋氣一些吧!秋風鎮(zhèn)的小姐姐鄉(xiāng)土氣息太濃一些。
我說:“那當然,只要你有錢,啥樣的小姐姐見不著?”
這個計劃最終沒能成行,因為大東的老爹范大西到了年歲,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最終去了另一個世界。
大東的媽阿秀盡了一位家長的義務,覺得大東這么混下去不行,說既然大東不愿意學習,家里的幾棟酒樓遲早是大東的,讓大東去海陽市繼承她的衣缽。
大東十分高興,認為小小年紀就可以當大老板了,那種心情簡直不擺了。
走之前,請我喝了一頓酒。豪氣萬丈,說他繼承了他媽的酒樓之后,第一時間就給我弄個總經(jīng)理當一當。
我客氣了回:“那,恐怕不得行吧!我干不了那個?!?p> 現(xiàn)實是,我其實挺舍不得大東的,他走了,誰請我去網(wǎng)吧沖浪?去酒吧喝酒?
我表現(xiàn)出特別傷感的樣子。
“大東,你走了我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