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溺死者

　　眾所周知建國后禁成精，子不語怪力亂神，其實，只要克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就不會感到害怕?！?p>　　沈?qū)m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燈光一點點減弱，最終消失在黑暗中，樹梢上有怪鳥刺耳地鳴叫，叫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地下的土地被寒冷的天氣凍得很堅硬，踩上去的感覺很踏實，沈?qū)m手里提了一大包東西，這是他一會到了水庫邊上將會使用到的物品。

　　“因為這里兇名遠揚，村民如今已經(jīng)不敢在晚上靠近這里，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等會只要有模有樣地做個樣子留下痕跡，讓第二天村民們看到，就算大功告成?！?p>　　沈?qū)m的嗓音干凈純粹，十分好聽，配合他話中奸滑的形狀，有種戲劇的感覺。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上傳到P站上后，彈幕里的情況了。

　　很多時候，視頻中看似無意的笑點，都是制作者特意制作出的節(jié)目效果，為的就是讓觀眾吐槽。

　　陰冷的大風(fēng)刮過，讓他忍不住將衣角往上拉了一點。越往里面走，這種陰冷的感覺就越重，同時，樹林中的鳥叫也在逐漸減少。

　　深一腳淺一腳，路上坑坑洼洼，還有荒草覆蓋，行走起來十分費勁。需要人打起精神，不然極有可能一不小心踩空，掉下旁邊的土坡之下。

　　“家人們，不知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今天的月亮暗淡無光，旁邊有一層又一層的烏云密布，也許，等會半夜里會下暴雨，我們得趕緊過去，布置完現(xiàn)場后回到村民的屋子中避避雨?！?p>　　沈?qū)m抬頭看了一眼天上，老樹的樹枝參差不齊有如一條條枯瘦的鬼爪，在縫隙間，可以看到天上陰云密布，極為不詳。

　　“咔！”

　　就在這時，沈?qū)m無意間踩斷一截樹枝，草叢之間有什么東西被驚動，一個血淋淋的影子一閃而過，消失在了灌木叢中。

　　沈?qū)m的手電只照到了一下，好像是一個人的胳膊。他被嚇了一跳，不過那個東西過去得極快，愣了一會兒后，他自我解釋說也許是看錯了，這里森林覆蓋率如此之高，保不準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雖然還在繼續(xù)往前走，但沈?qū)m的腳步卻變得謹慎起來，原本滔滔不絕的話語也稀少了很多，一路上有些寂靜。

　　來到水庫邊上，沈?qū)m松了口氣，路上雖然有一些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但總體而言，還算安全，沒有出什么岔子。

　　盡管嘴上說的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沈?qū)m所表現(xiàn)出來的，明顯還是有所畏懼。這不奇怪，因為人的天性里就害怕黑暗與未知。

　　“家人們，現(xiàn)在我們終于時到了水庫邊上?！彼畔掳咨筇査芰洗?，用手中的相機左右平移拍了一遍。

　　老尸山水庫有數(shù)十米寬，湖水深綠不起波紋，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米深，岸上是一圈常青的森林，水庫的位置十分偏僻，根本沒有什么人跡，在黑暗的夜里顯得很是可怕。

　　岸邊有一座廢棄多年的小屋，不知道是誰建造的，鐵門已經(jīng)銹得開裂，脆弱得似乎一捅就爛，門前路上荒草斑斑，屋頂破了一個大洞，斷裂的房梁砸在房間中間。屋頂長滿茅草。

　　模糊不清的窗戶背后，似乎有一個慘死尸體的恐怖笑容。

　　縱然早已經(jīng)知道劇本，沈?qū)m在這時也不禁感到害怕，他畏懼地遠離了那個屋子，將注意力集中到水庫中。

　　“時代在進步，佛家道家也在與時共進，家人們，你們可能不知道，現(xiàn)在做法場已經(jīng)在高科技幫助下方便快捷了不少。”

　　沈?qū)m編排的這個靈異故事背景發(fā)生在數(shù)十年前，一個壓抑的晚上，天空被一輪猩紅如血的殘月照亮，死人村里被人販子賣進來的一個大家閨秀突然發(fā)瘋，穿著鮮紅的嫁衣砍死了這個家里十幾口人。上至七十多歲的老人，下至她出生未滿一歲的女兒。

　　村民們十分氣憤，將她綁起來投票決定浸豬籠，但執(zhí)行的時候，老村長看上大家閨秀的美色，事后偷偷將她的尸體撈起來，在水庫邊的一個小屋里，將她使用。

　　第二天，村民們發(fā)現(xiàn)了腦袋被擰下的村長，連著一截脊椎骨掛在村口。與此同時，原本應(yīng)該死去的大家閨秀，詭異的消失，不知去向。

　　此后幾十年里，每年那個女人被殺害的那天，村中都會莫名其妙死人，并且死法慘狀，死去的人，也逐漸變多，到了現(xiàn)在村中只剩下一些走不動的老人。

　　沈?qū)m的設(shè)定，就是一個坑蒙拐騙的道士，被請到這里做法，不信邪的他，膽大包天地“直播”了這一次做法。

　　打開攜帶的塑料袋，沈?qū)m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折疊起來的木桌，安裝好之后，他鋪上黃布香爐，看起來有模有樣。

　　將黃紙鋪在木桌上，用糯米飯壓住，倒入母雞血至微微覆蓋飯面。

　　正要上香的時候，忽然，水庫之中“嘩啦！”響了一聲。

　　似有東西在里面游動。

　　沈?qū)m注意力高度集中，陡然間聽到異響，嚇了一跳，手中的香都掉在了地上。

　　他緊張的望住水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劇本中沒這出戲啊，是不是魚在里面發(fā)出的聲音？水庫蓄水量巨大，里面的各種魚類一定難以想象，偶爾有幾條躍出水面也是很正常的?！?p>　　他自我解釋著，強迫自己不再去關(guān)心水庫中的東西。

　　陰影下，一個黑乎乎的生物，緩緩靠近了岸邊。

　　“大家不用怕，只是水里的魚在動而已。”沈?qū)m對觀眾解釋了一句，插上了香，提起假劍念起經(jīng)文。

　　他把相機放在旁邊架起，等之后剪輯時能獲得一個第三人稱的視角，可以看到他做法時的情況。

　　斷斷續(xù)續(xù)的吟唱聲在空曠的水庫中分外清晰，不斷有回音傳來，沈?qū)m瞥了瞥廢棄的小屋，再過一會兒，里面的“紅衣女鬼”就該有動靜了。

　　再等一下，計紅所扮演的“高人”就會出現(xiàn)，短暫壓制女鬼，和他一起在水庫區(qū)域上演一出現(xiàn)實版“逃生”。經(jīng)過他的布置，逃生時刻絕對十分緊張刺激，是這次探靈的高潮部分。

　　可就在這時，廢棄小屋的門，“吱呀”一聲，慢慢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沈?qū)m嚇了一跳，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按照劇本，還要再等一會，等我做到一半時才會出現(xiàn)異常啊，怎么現(xiàn)在就動了?！?p>　　“難道是風(fēng)吹的嗎？”

　　黑黝黝的屋內(nèi)潛藏著未知的恐怖，那扇門已經(jīng)爛得不像樣子，或許真的是風(fēng)不小心吹開的。

　　光線又暗了幾分，烏云更加郁結(jié)，幾乎看不到光了，伸手難見五指。

　　那股寒意，死死貼住沈?qū)m的背脊，像有人趴在他肩頭一般。

　　“家……家人們，我們繼續(xù)，剛才只不過是個意外。”

　　沈?qū)m一邊死死盯著廢棄小屋，一邊說道。

　　可他才剛剛說完，廢棄小屋的鐵門，被人一把猛地推開，“咔咔”一聲，生銹的關(guān)節(jié)不堪重負，鐵門拍在了墻上。

　　動靜極大。

　　沈?qū)m如同被人潑了一盆冰水，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種情況，并不是劇本中的內(nèi)容！”

　　沈?qū)m在一瞬間聯(lián)想到了無數(shù)事情，本來身處這種氛圍中，就已經(jīng)足夠膽怯，他在此時，更是大腦一片空白。

　　“風(fēng)吹的嗎？可是剛才明明沒有風(fēng)，難道是里面的人不小心碰到了?！?p>　　在鐵門被打開后，那個屋子里，卻反常地安靜下來了。

　　沈?qū)m停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此時，水庫旁邊，寂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漆黑的屋內(nèi)，到底隱藏著什么？

　　“別……別嚇我啊，可能是他們想要給我個意外，提高真實感?！?p>　　沈?qū)m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光線一點點移動，往屋內(nèi)照去。

　　漆黑的屋內(nèi)，一個人影，靜靜站在門口。

　　“那是什么東西？”

　　沈?qū)m倒吸一口涼氣，人影的裝束，根本不像任何一個演員。

　　換句話說，他是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的人。

　　原本在里面的演員，去了哪里？

　　對方衣衫襤褸，濕漉漉的，似乎剛被從水中撈起，皮膚上，一塊塊暗紫色的尸斑清晰醒目。

　　在這一刻，沈?qū)m聯(lián)想到自己的劇本，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喃喃自語：“不會那么巧合吧，居然無意之中，瞎貓碰上了死耗子?！?p>　　眼前的那個人，根本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一股死氣撲面而來，讓沈?qū)m瞬間就明白了。

　　“wdnmd！”

　　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咔、咔、”

　　沒等沈?qū)m反應(yīng)，可怕的事情發(fā)生，那個人影步履蹣跚，一深一淺地離開了木屋，他的身上，水滴滴落，似乎在水里泡了很久。

　　原本應(yīng)該在這附近的其它人，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消失了。

　　沈?qū)m想后退，但甫一扭頭，就看到過來時的那條小徑，居然被密密麻麻的樹林遮蔽。

　　沒有了退路。

　　水庫周圍，已經(jīng)被看不到盡頭的樹林困住，可以活動的地方，僅僅只有岸邊不大的一塊沙地。

　　在看到發(fā)生變化的時候，沈?qū)m面如土灰，已經(jīng)不用再去猜疑，事實根本擺在了他的面前。

　　“砰！”

　　就在這時，一只冰涼的手，按在了沈?qū)m肩頭，他幾乎是下意識尖叫起來，手中做法的工具散落一地。

　　“別怕，是我?！?p>　　可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沈?qū)m猛地愣住，計紅安然自若鬼魅般出現(xiàn)在他身邊，臉上掛著不放在心上的笑意。

　　計紅搖了搖頭，左手微微發(fā)燙，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騰。在進入這里僅僅幾分鐘時，他就察覺到了，一個恐怖的存在正在靠近。

　　氣息鎖定的目標，正是落單的沈?qū)m。

　　他悄悄脫離隊伍，一直到沈?qū)m被那個存在影響，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此時出現(xiàn)，果不其然，那個未知的怪異馬上就要對沈?qū)m出手。

　　卡在這個點上，為的是避免驚動對方，計紅現(xiàn)在缺乏留人的能力，如果那個未知的存在事先知道了他，計紅追不上。

　　現(xiàn)在，對方已經(jīng)無路可逃。

　　“神秘出現(xiàn)在這里的怪異，看其樣子，似乎并沒有形成太久？為什么這里會出現(xiàn)這種東西，又是誰做的？”

　　計紅看到那個廢棄小屋里出來的人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正在向計紅靠近。

　　“不管他到底是誰，至少，我可以獲得一個信息，這一片水域，里面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問題存在。圍繞這里，很大可能，可以有一些收獲?！?p>　　伴隨他的靠近，對方的形象，也在被一點一點的清楚。那是一個光著腳的衣衫襤褸的人，穿得很不起眼，背上，有一個奇怪的包袱。

　　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水泡得發(fā)白腫脹，皮膚好似一戳就破，里面充滿了令人作嘔的尸水。

　　散亂的頭發(fā)擋住了面孔，只能看出，對方生前是男性。

　　“你們…來這里干什么……”

　　他搖搖晃晃快要倒下，喉嚨眾吐出幾個模糊不堪的音節(jié)。

　　計紅輕咦一聲，擋在了沈?qū)m前面。手指放在唇邊“噓”道：“先不要說話，放心，有我在?！?p>　　“他他他他他……”沈?qū)m的牙齒在打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你你你……”

　　“這里……晚上，危險，有鬼……”

　　那個人不小心踩到一個尖銳的石頭，頓時被洞穿腳掌，混雜著蟲子的膿水滾滾流出。但是，他卻渾然不覺。

　　“這個人，好像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去？”計紅仔細觀察，越看越覺得詭異。

　　“你是指，這里有水鬼嗎？”他看了一眼水庫里面，黑洞洞的，在沒有月亮的情況下，根本看不清，無法得知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

　　“水……水鬼……”

　　那個人點點頭，想要靠近計紅和沈?qū)m。計紅得到這個信息，對水庫里面也提防起來。

　　他還想得到一些更多的消息。

　　“那個水鬼是怎么害人的？”

　　“它……它……它……”

　　溺死的人忽然顫抖起來，仿佛想起了什么大恐怖的事情。口鼻眼睛耳朵，都開始流血。

　　原本就發(fā)腫的皮膚，一個一個膿包漲破，如嬰兒般白凈的手臂從膿包里長出，然后迅速變得烏黑，僅僅一個呼吸間，眼前的這個人，渾身都長滿了不斷掙扎的手臂。

　　看起來就像無數(shù)的怪物，被融合到一具血肉中，每個怪物都拼命想要出去。

　　計紅悄悄垂下手臂，從他指間，一滴滴烏黑如墨的血液流淌在地上，如一條蜿蜒的黑龍，往溺死者方向流去。

　　很快，血液悄然無聲，編織出了一個瑰麗的圖案，縱橫交錯，如一張捕魚的網(wǎng)。

　　“它拉住我，把我往水中拖去，它取走我，他丟棄我！”

　　溺死的人聲音變得猙獰，一只粗大的手臂從他眼眶里擠出，灰白的眼珠子吊在外面。跪倒在地，此時的他，渾身都是手臂，連站立都做不到了。一只只手在地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