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一片狼藉內,試著融入和感受著他們最后一刻的絕望,不,是求生的本能。像是接到了指示不得已為之的轉移。
廚房的炭火還是溫熱的,我走過去看著隱隱還泛著紅絲的炭塊,用鐵棍杵過去,順手拿起一旁的水杯澆了上去。
一股灰煙伴著蒸汽隆起,黑乎乎的炭堆發(fā)出吱吱炸裂聲。
“看燒得這程度,距離他們走后起碼三四個小時了。”
“如果離開是人為通風報信兒,就是在我們開會之前那刻傳達給他們的?!?p> “你真的覺得是武局或齊支?你還是覺得他們是內鬼?這完全說不通,而且這假設太大膽,太荒謬?!鄙蚶蚍薹藁貞弧?p> “會下意識地去哪里呢?…錫林郭勒盟嗎?”我反復碎念,還沉浸在思緒之中,完全沒有聽進去沈莉的話。
大飛站到沈莉一邊對我吼叫,而我還默不作聲,可能也被我的話搞得汗毛倒立,加入沈莉追問我,剛要開口。
“是的,老家是很有可能的?!蔽彝蝗幻摽诙觥?p> “沈隊,你記不記得,那晚楊老二走到咱們面前提過他雇的這個卷毛廚子,是錫盟找來的。”
“內蒙古太大了,雖然知道這個白云頓杰是錫林郭勒的,可那能怎么樣呢?整個盟區(qū)位于中部,與外蒙接壤,足有二三十個BJ那么大,找一個人還是和大海撈針一樣?!鄙蚶蜻€陷在剛才的問題中,見我沒有回答,不情愿的應付著我。
我望著沈莉,她卻不再看我,轉而在忙著與小劉他們布置起工作。
“喂,你怎么看?”我追喊沈莉。
沈莉瞥我一眼,結束最后的交代,不耐煩又轉身走過來對著我,“我能怎么看?找唄,公安部都在盯著這案子呢,就是把整個盟區(qū)都翻一遍,挖地三尺,老娘注定也得翻啊?!?p> “我已經安排劉兒把咱們嫌疑人的畫像去定稿了,既然他倆的嫌疑陡增,那個卷毛廚子的畫像出來后,我打算先發(fā)給盟區(qū)的市級兄弟單位?!?p> 我想了想又說,“以那晚那壯漢的神態(tài)和舉止,明顯是沒什么可隱瞞咱倆的。不,準確講,他們并沒有意識到當時的咱倆有可能會懷疑他們,或當時咱倆有什么證據(jù)可以揭穿他們才對?!鄙蚶蚩粗也唤?,“話是沒錯,那晚尸體剛運到刑科所賴君那兒,還沒解剖呢。但你想說什么?”“我想說的是,犯了這么大的事兒,一個人為了保持自己行為的自然,起碼不會為了驚慌而引起或者說暴露什么,畢竟殺人和殺羊還是區(qū)別很大的,我覺得他們與咱們聊天的內容該就是實情,當時情境,他的那些話確實也沒什么可隱瞞的,這樣不編造反而來得真實自然?!?p> “你是想說他們的去向,蛇受驚后慣性地抽身回穴的可能是成立的?”沈莉接著我的話。
“那如果是他們哥倆這消失,是被別人給滅口了呢?”沈莉遲疑片刻,追問。
“滅口?”我再次環(huán)視一圈店內一切,說。“滅口的話,反正我是沒有看到打斗的痕跡,起碼的明顯血漬都沒有,除非他們被擄走后殺掉。”
“但這又何必呢,反正他們注定要死,三四個小時,充分的撤離時間里,沒必要大動干戈,采用這么緊急的手段擄走他們,對不?那才反常。”
“更何況我覺得他們突然撤離,無論怎樣,說明他們還有他們沒有完成的價值所在才對,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們一定還活著。”我看著沈莉。
“活著?”
“沒錯,還有一點,你記得,那晚當著咱們面,他們還說什么了嗎,你還記得嗎?楊老二說到了草原,牧區(qū),還有馬……?!蔽夷曋蚶虻难劬Γ抗鈭远?。
“馬?談什么馬?我咋越聽越糊涂了,老邵,這到底和老武,還有老齊有啥關聯(lián)?”大飛用手胡亂抓撓著腦袋,嘬著牙花子,將話拋過來。
我沒理大飛,仍舊盯著沈莉眼睛,重復著那天晚上楊老二的那句介紹卷毛廚子的話,“他,是從草原上請來的,正兒八經的蒙古族,刀工好,畢竟人家是游牧民族……?!?p> 我話音一落,沈莉隨著我視線也步入回憶,“是啊,你當時好像還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張羅和他要喝一杯來著?!?p> “沒錯?!蔽掖蛄藗€響指,看了眼大飛。對沈莉繼續(xù)說。
“我當時的確起疑,都是那卷毛惹的禍,畢竟河邊那兩個談戀愛的目擊者提到了嫌疑人發(fā)型。我攀談中還問他喜歡釣魚嗎?他怎么回我話來著……?”
“他,他……好像說什么來著?說魚是不能釣的,對,不能釣。說這魚是草原上馬的魂兒。噢我想起來了,他反復強調說著,湖里有多少條魚,草原上就有多少匹……馬?!?p> 我望著沈莉不語,舒松了下來。
大飛此時終于忍不住了,跳起來,蹦著高吼道,你倆誰給我解釋解釋,什么亂七八糟的,你們說的都是人話,但飛爺我怎么就一句都弄不明白呢。
接著,我馬上補充道,“我覺得我們的重點得改下,鋪排到各個旗縣才對,據(jù)我所知那邊有八九個旗,再找牧區(qū)應該會逐漸縮小范圍,牧區(qū)才是重點?!弊詈筮@幾個字我加重了語氣。
沈莉看了眼早已眼睛冒火的大飛,接著說,“好!即便你說的對,我們去牧區(qū)去找,但到底和武局、老齊他們有什么關聯(lián)?你還沒說呢!”
“對??!什么草原,什么魚又是馬的,按你說的辦就是了,老武、老齊到底怎么牽扯呢?我畢竟和老齊那孫子在你們南下廣州時待過一陣子,丫是條緝毒的老狐貍我承認,為人鬼,我這一聽,媽爺子,難不成我一直和真主謀在一塊,想想,我他媽都后背盜汗冒出白煙兒了都…。”
“唉唉!打住??!我可沒說他倆就是告密的人啊,那二位都是咱領導。再者,他們到底是不是,也得靠證據(jù),我只是說,在時間上他們有機會罷了?!蔽彝泼撜f。
我見他倆都不繼續(xù)言語了,又說,“是不是也要靠他們自己去證明了,我們只能邊走邊看,還有…。”
“還有?還有什么?”沈莉和大飛齊聲等著,看著我。
“還有…有可能,還另有其人,也難說…。”
“報告!沈隊?!贝蠹业某良疟凰浩?。
是技術科的人,他們比較好分辨穿著白大褂。
“發(fā)現(xiàn)血跡了沒有?”沈莉似乎心不在焉。
“通過魯米諾試劑的測試,幾個屋子內都沒有發(fā)現(xiàn)血跡?!?p> “指紋腳印呢,有什么結果嗎?”
“這里指紋比較混亂,我們想到人員流動大,到是符合餐館的特征,具體的指紋,我們還要帶回去一一比對才行?!?p> 刑技科的人接著說,“腳印也是,較為規(guī)律,沒有比較明顯的跑跳拖拽等異常動作,綜合來看,倒像是正常的離開,而這些破碎物初步來看,該是嫌疑人刻意為之造成的,想迷惑我們的假象。”
沈莉沒作聲,將煙狠狠地踩滅,轉頭直沖沖地走出了店面。留下我們默默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