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沈莉,憑沈莉的性格,雖然女兒身,但秉性剛毅,此刻的她一定在為自己的錯誤懊悔著。懊悔那天她對眼前的這楊老二的保票,懊悔著她對這個內(nèi)蒙牧民的偏信。
也許她當時太想相信他們倆了,相信他們會做些好事,雖然作為警察,她調(diào)查了,但她哪里知道都是兩個人編造的相,一套捏造過用來讓別人相信的假身份,而沈莉呢,太想相信了,蒙蔽的都是這些愿意相信他們的人。
沈莉前腳剛走,屋內(nèi)我的傳呼機叫個不停。
我低頭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賴法醫(yī),號碼很熟悉,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從刑科所打來的,我思忖了下,料到是賴法醫(yī),便隨手拿起大飛的電話回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撥通了,一口福建普通話立刻傳了出來。
“哦,是小邵吧,你們那邊怎么樣,抓到了嗎?”
我能想到賴君在電話另一頭正上推著他那副白框眼鏡,側(cè)耳等著我們這兒的下文。
“賴主任,你來的電話正是時候。人跑了,只留下痕跡得協(xié)助鑒定一下。”
“哦,那沒問題啊,一會干警送來,我盡快分析就是了?!?p> 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人跑了,這…的確是更加的麻煩了?!辟嚲聊艘粫?。
“你們接下來,有方向嗎?”他繼續(xù)說道。
說實在的,聽到“方向”二字,我們依舊被動著,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他這話。
此刻已是深夜,冬天的空氣還是很涼的,張嘴說話可以看到哈氣,我站在門旁,屏住呼吸透過玻璃窗望向天空。
是啊,我們的方向!該隨著嫌疑人北去了吧。我心里想著,不免望到北斗群星,冬天天空很干凈,很好找,順著它不自覺地看著北方。
北方?文物?古墓?我突然一閃念,似乎有些靈感出現(xiàn),但還是無法把它們捏合在一起,或者說,不知該如何將這三個詞串連。
賴君見我不語,接著說,“哦這樣啊,那她人呢?…你瞧瞧,我本來想直接給她打傳呼的,你們南下廣州回來,老黃那邊就著急地想要見你們仨,說還有些新的發(fā)現(xiàn)總想和你們繼續(xù)聊聊,連我都不透露。”
我一聽到老黃,必然和古墓有關(guān),這也是大飛最感興趣的。
我看了眼一旁閑著抽煙的大飛,他望望我,對這眼前瑣碎的現(xiàn)場早已毫無興致。
大飛回看了我一眼,雖說知道電話里是賴君,但不知具體內(nèi)容,但也猜出個苗頭。見我看他,像是已經(jīng)聽到文物倆字兒似的,瞬間瞪大眼睛湊了過來,像只嗅到了兔子的獵犬。
我馬上回了句,“黃教授是真是厲害啊,我也想繼續(xù)和黃教授請教下古墓的事。一定是扣下的馬彪那批貨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有預(yù)感,兇器上的古佩環(huán)一定有什么細枝末節(jié)的聯(lián)系?!?p> 說實在,提到古墓,我也好奇。在云南叢林里也沒少遇到這些東西,不,準確說是古墳冢。這些都是部隊明令禁止繞開演練的。
次日賴法醫(yī)的刑科所,還是上次的老位置,我,沈莉和大飛,我們仨坐在賴君和黃教授的面前。
相互照面寒暄后,沈莉見賴君第一句就問,“昨晚辛苦了,怎么樣,查出點什么沒有?”
賴君的確是一宿沒睡,臉上明顯有著疲憊之態(tài),但唯獨他的油頭如舊,即便再忙還是梳得整齊锃亮。
賴君邊擦眼鏡邊說,“經(jīng)過連夜的指紋庫比對,我們反復排查屋內(nèi)所有指紋痕跡,遺憾吶,沒什么實質(zhì)性突破。”
“怎么說呢,只有那個外號二哥的嫌疑人的指紋有前科,其他人,都正常?!?p> “只有楊老二的嗎?沒了?”
沈莉明顯很失望,本想著他們是一個窮兇極惡的黑惡團伙?,F(xiàn)在只有楊老二的指紋,顯然不能讓她滿意。
“那個牧民廚子,他指紋呢?也正常?”沈莉盯著賴君等著答案。
“這個人的沒有!哦,我的意思是無法判定哪個是這個牧民?!辟嚲纱啻鸬?。
“咱們國家現(xiàn)在還沒有做到全民指紋庫的程度。所以對于他還是一無所知。起碼從公安系統(tǒng)來看,說明他沒有前科?!?p> “沒有?”沈莉一時怔住,恍惚了下回頭看我。
“所以,沈莉。你當時查他背景時怪不得很干凈?!蔽也逶拰ι蚶蛘f。
“可這孫子是真不厚道??!誰能想到能牽扯這么事來…?!毖援吽葡肫饋硎裁?。
“對了,我想起來,當時居委會保過他,還聯(lián)系過他們那戶籍來著。對!順著這條線,我馬上聯(lián)系他們戶籍地?!?p> 沈莉迅速拿起桌上的電話開始布置工作。
“這不就好了!省的咱們大海撈針遍地通緝了,說不定啊。這孫子早就溜回村啦,沒準兒這會正躺在火炕上呼呼睡大覺呢!”大飛眉飛色舞說。
沈莉邊聯(lián)系,我和大飛在一旁繼續(xù)聽著賴君把話講完。當我們談到是誰走漏風聲讓嫌疑人跑了時,大飛來了興致。
他說,“唉,老邵,到底是不是咱們內(nèi)部…咱們得深挖呀,不把這害群之馬逮到,咱以后還得不得安生?!?p> 我一聽,趕緊堵他嘴,說道?!鞍Α?,沒有證據(jù),別胡猜。也不看看什么場合?!毖援吙戳搜圪嚲忘S教授,并報了個拳,表示歉意。
賴君和老黃順勢搖了搖手沖我說無妨,但我心知,畢竟當著賴君,尤其是黃教授,那可是法醫(yī)泰斗黎叔的同窗,又是武局力薦的人。這么沒根據(jù)的話會得罪人。
我狠狠瞪了眼死大飛,補充道,“無論怎樣啊,也只有找到這倆人,殺人,盜掘,毒品這一切才能水落石出?!?p> 此時此刻,所有的記憶像像膠片一樣,在我腦子里飛速翻轉(zhuǎn)?,F(xiàn)場河邊尸體旁,還有自山西刑偵來的田小梅和遼寧來的羅放警官講述的他們各自案發(fā)現(xiàn)場的那些被摘取心臟的無辜死者,難道都是這個人一手干的嗎?難以相信。
或是團伙?和楊老二嗎?肯定不是那個楊老二,哼哼,他的底細是臟,但臟的極為簡單,有跡可循,更何況他本人就是個柴瘦的弱雞,怎么駕馭得了。
但這幾起大案,手法如此詭異又干凈利落的,況且時間上相隔也才不到三兩天。大同,遼陽,BJ這三地一周之內(nèi)就相繼發(fā)生,幾百公里呢,又是怎么辦到的呢?到底他們是什么,真的是人嗎?還是,會移形換影的鬼魅?他們牽扯文物,又和毒品什么關(guān)聯(lián)?為什么會牽扯這些呢?無法理解。
此刻老黃開口了?!耙苍S我這次能幫上你們說不定?!?p> 沈莉剛掛上電話,看看我,又看看大飛,對黃老說,“黃老,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有什么法子趕緊使出來吧?!?p> “說之前,無論這案如何?說句自私點的話,不是我關(guān)心的重點。我嘛,文物工作者,畢生的精力和愛好都在這上了。你們海涵啊,哈哈?!?p> “這次馬彪要南下運的貨里,到的確收獲不小,等案子破了,在文物保護上我也會給你們另外請功的!”黃老依舊是不慌不忙,溫潤的臉龐淺笑著。
大飛此時,挪動著他那大屁股,拽著椅子不自覺的往前湊。像是等著幼兒園老師給他喂糖吃一樣。
“您快說說給,都有什么寶貝?值錢嗎?”大飛問道。
“價值嗎?難以估算喲,哦不,難以用貨幣來計算他的金額。這個可是千年遼代墓葬的冥器。而且果不其然,正如我們上次分析的,出自一座遼代薩滿女祭師的大墓!”
大飛探著腳,撅著屁股,歪著椅子聽到遼代大墓,差點沒往前一探來個狗啃泥。
“多少?不是不是,這么多好東西全是真的???都是那墓里挖出來的?這他媽的馬彪,沒想到是個盜墓高手??!”大飛一拍大腿跳起來。
黃教授斜眼瞅了眼大飛,下意識咳嗽了下?!案呤致铮疫@里就不能認同了,畢竟嘛,是種破壞,對文化,不!對歷史的破壞?!?p> “要知道,一方面造成了國家文物的流失,另一方面是很多文物以我們現(xiàn)在的條件,沒法給予特定保護??上О?,這里面很多氧化后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
“那趕緊帶我們掌掌眼吧,我們也好補一補這方面的文化營養(yǎng)不是。”大飛起身就要拽黃老走,一身心急如焚地要去老黃那看看遼墓的冥器。
“別急啊,去之前,我要對你們講的是另一件冥器,是從海關(guān)獲悉截留的冥器,特意通知我們文物局去領(lǐng)認的。我當時一聽大致形態(tài),就料定這件也是從這批貨里流出的,而且意義非凡?!秉S老著重繼續(xù)說道。
沈莉接過話,“買家是要帶出關(guān)嘛?”
“沒錯!算是萬幸被扣住了?!秉S老看著沈莉。
“那您怎么知道也從這個薩滿大墓出去的呢?”
黃老捋了捋下巴的白胡子,篤定地環(huán)視著我們每個人的臉,開口道,“因為那是薩滿巫師才會用到的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