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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山海

第三十六章 老酒館兒

幾經山海 言千道 3506 2021-06-27 12:00:13

  天云山、天云橋、東西天云城組成了連通南澹大陸東西兩側最重要的通道。

  其中天云橋的懸空長度為三百八十里,橋兩側的兩座天云半城的半徑皆有一百五十里,它們共同組成了長度近七百里的啞鈴型雄關,毫不夸張的說,這雄關天險足以傲視整個大陸。

  最令人佩服的,其實還是距離西天云城四百里的天云山,若是沒有天云山的傾力支持,單憑天云城的軍隊和武裝根本不可能據守雄關二百年。

  同樣的,若沒有兩座半城的鼎力資助,天云山也不可能在兩百年間成為名譽整個大陸的新興門派。

  正是由于一山兩城相輔相成,才造就了天云嚴氏的神話。

  可以說,二百年中間,放眼整個南澹大陸:沒有哪一個氏族能像他們一般閃耀;沒有哪一座城池會像天云城一般穩(wěn)固和諧;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子民會像天云子民一般幸福知足。

  但世界的道理就是,蛋糕越大,吸引來的蟲子越多;蛋糕存在的越久,內部滋生的病菌也越多。

  所以當某個催化劑出現(xiàn)時,化學反應的速度就被引爆了。

  ……

  午后未時(一點半左右),一身青袍的嚴千道到達了西天云城西南城門。

  卻說街頭說書人常道的由山到城四百里,其實是有水分的。嚴格來講,這四百里是從西天云城主府到云嵐峰的距離。由山至城,最近處,不過三百里左右。

  當嚴千道全力趕路時,這三百余里,不用四個時辰便到了??纱藭r,他已非天云山弟子,沒資格穿青云白袍。到了守城司,他要像尋常客商一樣接受檢查,速度便慢了下來,進了城后,被各種干擾,速度更慢。

  一方面,因為天云城屬于交通重鎮(zhèn)。這里聚集的商販,無論從數量上來講,還是從質量上來講,都足以同大唐、大宋兩國的國都媲美。此時更是過了午飯時間,街上人流極多,不便急奔。

  還有一方面,就是千道生得太美了。在天賦的影響下,他的美已經達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俗話說“紅顏禍水”,他雖非紅顏,卻完全配得上禍水二字。不僅進城盤查時“手續(xù)”繁瑣,尋常過路人都會投來寓意不明的目光,甚至是直接攔他的去路。

  起初他還能微笑回應,自從一個商販對他色咪咪地騷擾完,而那商販夫人沖他丟了兩片爛菜葉,還罵他“狐貍精”開始,他就有點扛不住了。

  該避嫌還是要避,他不得不尋了個賣面具的,弄了副面具戴上。就在買面具的檔口,他注意到六個形跡可疑的人。

  這六人以一名黑色勁裝少年為首,均是客商打扮。但在他們身上,嚴千道明顯感受到警戒之意,其中兩人,甚至給他強烈的危險感。

  在他的印象里,西天云這兩年的治安應該很好。即便有小偷小摸,也都是些迫不得已的流浪者。至于搶劫、殺人之類的兇人,早就絕跡了。所以大街上沒理由出現(xiàn)這么一幫鬼鬼祟祟的人。

  他雖然疑惑,卻也沒多管。畢竟這是西天云巡防司的任務,他犯不著插手。況且他尋師心切,只想著早點趕到城主府,求助那位城主叔父。

  只不過城主府離他尚有六七十里,即便上了城內的高速驛道,也要再花上大半個時辰。所以他決定先歇一下,補充些體力再謀下一步。畢竟這里離天云山最近,昨晚要是有異常,也是這里先收到消息。

  從九歲算起,他已經有十三年沒回天云城了。好在西天云變化不大,他并沒有迷路,很順利地找到了一處臨近高速驛道的酒館。

  這酒館的名字也有趣——老酒館兒。

  千道一看,便被它的布局深深吸引。

  高高的飛檐兩角掛著兩盞極大的紅燈籠,雖然沒有點亮,但足夠吸引眼球。兩扇六尺寬的大門向外敞開,門上紅漆斑駁,頗有些迎客來的意味。大門外側并沒有大石獅子,但擺著兩塊木牌,左邊的寫的是“今日套餐”,右邊記的是“今日特價菜”。順著大門往里一瞧,里面還不是大廳,而是一間合院。合院空地處擺著幾張露天餐位,衣著短凈的小二正忙著在席間穿梭送菜。

  這頗具老BJ味道的“老酒館兒”,幾乎在瞬間透露了一個消息——這酒館的主人是個天外之人。嚴千道猶豫了一瞬,便邁進那高高的門檻。如果運氣好,今天就能找到第一個和他有著相同穿越經歷的“同鄉(xiāng)”了,即便沒緣碰上,先把這地兒摸熟,有機會再來也是極好的。

  院兒里閑著的小二看見這么一位戴面具的客官進來,很自然地把他往合院的散席上引。直到他丟出一錢碎銀,才極不情愿地帶他尋了個視野較好的二樓雅間兒。所幸黃泉世界的飲食文化沒有大變,他隨意點了炒腰花兒、醬牛肉、拍黃瓜三道快菜,便自顧自地喝著茶,觀察起來。

  此時已過了午飯時間,整個雅間區(qū),除了沒喝完酒的,就是吹牛正在興頭上的。倒是一樓大廳和院里的散席還有零星幾個商販在正經吃飯。他瞧了一會,沒什么意思,便重新思考起師父到底去哪兒了。

  話說四年前,他離開天云山時,師父就已經邁過了體修的第二道大關——不滅圣體。

  如果說第一道大關“不破金身”是化腐朽為神奇的一關,那“不滅圣體”就是化神奇為不朽的一關。到了這一境界,人就是世界,體內已蘊乾坤,舉手投足,就能移山填谷。再加上師父在七十四年前通過鳳玨亭歷練,更是扛住那個該死的婉香的折磨,創(chuàng)出了屬于自己的煉體之法。如今若論純實力,天云山所有人一起上也未打得過他。

  可他怎么就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哪怕對方使用了陰謀詭計,也不見得能無聲無息地帶走他啊!

  嚴千道越想越不解,總覺得算漏了點什么。

  正迷茫間,小二連端帶捧地攜上來三盤菜、兩碗飯,外加一碟兒花生米。

  嚴千道忽然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曾經去飯店吃飯的感覺,就差……

  小二瞧了他一眼,笑嘻嘻說道,“飯和花生米是小店送的,客官請慢用。如果您覺得菜色還行,不妨辦個會員?!?p>  嚴千道終于忍不住了,“小二,我問你,咱這酒館的掌柜姓什么叫什么?”

  小二聞言,規(guī)規(guī)矩矩站直,嘿嘿一笑,“身在天云城,掌柜當然姓嚴了。不過我們的東家是外地人,而且打聽我們東家的人可不少,東家就留下一句話,”小二停嘴,挑了挑右眉毛,一字一頓地笑道,“‘有緣自會相遇’。嘿嘿,客官,沒事兒我先走了?!眹狼У肋€沒反應過來,那小二就溜了,明顯是經驗豐富的很。

  眼看他消失在樓梯口,嚴千道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會遇上這種情況,他出門就多帶些銀子。搞不好塞給小二個十兩八兩的,他就能多說點掌柜的消息??赡钦乒袷翘焱庵藳]跑兒了,搞不好順著他,還能找出不少“同鄉(xiāng)”呢。嚴千道又高興又焦慮地摘下面具,拾起筷子,風卷殘云一番。

  很快就吃飽喝足。就在他準備掏腰包,順便打聽打聽昨晚有什么異動時,大朱門口傳來一名小二極近諂媚的歡迎聲。

  “幾位客官請上二樓雅間兒!”

  嚴千道拿眼往那兒一瞄,正好對上一個少年的目光。

  他一身黑色勁裝,身材瘦弱纖細,兩個黑眼圈非常嚴重,精神極度萎靡。一看就是腎虧體虛的樣子,他竟然是千道買面具時發(fā)現(xiàn)的那位。但奇怪的是,跟著他的客商只剩下四個了,令嚴千道感覺危險的氣息,也只剩下一股。

  那勁裝少年明顯也看到了嚴千道,稍一愣神,嘴角便浮起一絲邪笑,還沖他點頭致意。

  嚴千道慌忙帶好面具。如今他剛進西天云,師父的消息一點兒沒打聽到,要是再被什么好色之徒纏上,那就更麻煩了。特別是這黑衣少年好像還很有身份,要是動起手,脫身都成問題。一念及此,他慌忙合上雅間的門窗,決定躲上一躲。

  可是怕什么來什么,隨著一陣散亂的腳步聲,那一伙人徑直來到了他的門前。驚得他起身撤向窗戶,準備跳窗逃脫。但令他意外的是,那些腳步并未停留,反倒又向前一段,進了他隔壁的房間。

  他長吁一口濁氣,快步靠向房門,卻不想一股寒意升起,房門先一步推開。而門口,站著一個身形瘦弱的男人,正是那伙人中的高手。

  這男人身形不動,發(fā)絲、服飾卻無風自起。尤其是頸上掛著的一枚劍型吊墜,如毒蛇般昂首,死死鎖定了他。

  嚴千道心驚,自己竟完全沒察覺到對方的出現(xiàn),可轉身回撤之時,發(fā)現(xiàn)窗口也無聲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中年人,他竟是另一個沒有進入酒館的高手。

  此時,千道的寶劍在背不在手,強敵在側蓄勢待發(fā)。他作為劍修,并沒有大師兄那種扛下一擊再反打的勇氣,所以局面一時僵住了。

  但是很快,輕輕的敲墻聲從隔壁傳來,黑衣少年的聲音隨即響起,“姑娘,我見你覺得有緣,能否賞光過來一敘。”

  與此同時,樓下合院里發(fā)生了一場騷動。

  嚴千道透過門口的縫隙瞄到騷動的原因,不禁瞳孔巨震。

  院里院外,混亂的人群正癡狂地伸著手,去觸碰一位女子。

  她體態(tài)婀娜,粉紫色抹胸長裙堪堪被兩團美好撐住,一條若有若無的黃色披巾搭在臂彎,把纖柔的雙肩和傲人的鎖骨襯得更加美好。嚴千道看見她時,她正右手持著團扇,左手在那些發(fā)狂的指尖上輕點。身姿如水般滑過混亂的夾擊,飄飄然進入酒館兒。

  她團扇掩面,舉目四顧,于是目光到處,食客皆盡躁動。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了被前后夾擊的嚴千道,隨即嫵媚一笑,低聲呢喃道,“公子,找到了?!?p>  她的一眸一笑可謂是極盡媚態(tài),端的是:

  隨云鬢,鳳頭釵,美目流轉,春意徐徐來。團扇掩面,柔聲起,媚里更媚,留情惹人愛。

  丹鳳眼,娥眉黛,酥肩微斂,柔情送入懷。蓮步輕移,裙波蕩,嬌中益嬌,妾意予君裁。

  然而嚴千道不是他的“君”,她更不是嚴千道的“卿”。她只是一個嚴千道極不愿見到的人,所以千道忍不住罵了一句,“該死?她怎么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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