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廚房里炸油條味兒順著后院的小道兒鉆進了容溦兮的鼻子里,這一路但凡聞到過的,無人不知這出鍋的定是個個香甜軟糯。
端著一盤子油條的徐媽媽剛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就有好事兒的過來套話兒,“聽說容掌事前一陣又去相親了?這回成了嗎?”
徐媽媽眼睛別到一處,見人不懂事兒,呵呵一笑,搖了搖頭,“溦兮是侯爺看著長大的,怎么能誰來說領(lǐng)走就領(lǐng)走?!?p>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問話的人吧嗒吧嗒嘴,又詢問道,“是真的領(lǐng)不走,還是不敢領(lǐng)?”
說罷也不等徐媽媽回話,砸巴砸巴嘴,自有心里一套說辭。
“誰想娶個斤斤計較的管家婆呢,況且誰知道是不是侯爺故意不放人啊?!?p> “拉倒吧,府里誰不知道侯爺待她如妹子一般,你要是長的人家那么好看,看你還說不說人家的閑話?!?p> 屋里發(fā)出了一陣悶笑,不一會兒討論的更歡實了些。
“這位媽媽有問題可以來問我本人,豈不更方便?”
屋里的人聽了話,口中的米粥嗆了一口,眾人往回去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容溦兮手里端了個空盤子站在門口,當(dāng)下閉攏了嘴巴。
徐媽媽沒好氣的瞥了那些人一眼,起身緩解尷尬的說道,“還沒吃飯吧,剛做好的油條?!?p> 容溦兮始終面帶著微笑,刀砍地頭蛇,那位老媽媽看容溦兮笑呵呵的看著自己,又瞧方才說的正歡的那群人沒了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當(dāng)成了眼中釘。
到底是侯府管著他們的人,她被人抓了個正著,除了自己的一張碎嘴子,誰也賴不到,剛要扶著桌子站起來,容溦兮擺了擺手,像是沒看見人一樣顧自的邁了進去。
一邊夾著油條一邊說道,“今天油條做的香氣撲鼻,夫人在主院都聞到香味兒了,幾位媽媽辛苦了。”
這一進一出只有須臾的時間,像是一陣龍卷風(fēng)席卷了他們的餐桌,恍惚之間,竟都不知道這人什么時候出去的,任憑誰也沒有了再繼續(xù)下去的胃口。
容溦兮繞過小路,聽后面呼喊了一聲,方扭頭,正見徐媽媽從后面招著手一路小跑過來。
容溦兮笑道,“徐媽媽有事?”
徐媽媽嘿嘿兩聲,見容溦兮面色無恙,這才敢說道,“剛才李媽媽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容溦兮微怔,轉(zhuǎn)瞬明白一笑,“難為徐媽媽還替她們著想?!?p> 徐媽媽捋了捋頭發(fā),兩鬢是藏不住的白發(fā),嘆息說道,“都是府里老人了,這么多年過來誰還不了解誰,不相互幫扶些還能怎么樣,她們都是粗人,嘴巴是碎了一些,但是,平日里你吩咐的活兒可是都干得利利索索的。”
徐媽媽慈藹,容溦兮笑道,“徐媽媽認(rèn)為我聽到了他們對我的誹謗會懷恨在心,日后報復(fù)?”
“不不不。”徐媽媽失了分寸,趕忙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姑娘不是這樣的人,我只是不想讓姑娘和他們之間彼此心存芥蒂,往后日子還得過下去,若是弄得尷尬了,日后再管人,管的和被管的心里都不自在?!?p> 容溦兮點了點頭,大宅子里的瑣事細(xì)碎的如同一地雞毛,他們侯府只有一位夫人,一家人為了兩個人轉(zhuǎn)悠倒無所謂,其他人家卻不似這般輕松了。
容溦兮笑道,“聽徐媽媽一言,勝讀十年書,徐媽媽放心吧,方才的事不過是茶余飯后閑談的聊資罷了,我知道幾位媽媽人都不錯,我不會往心里去的?!?p> 徐媽媽見容溦兮真是坦然自若,心里放心了不少,兩人呆了一會兒,徐媽媽先推了一把容溦兮,亦如往常開朗的笑說道,“好了,快去給夫人常常油條吧,再晚些,就不酥軟了?!?p> 容溦兮長這樣大,容祁是個沒心沒肺的,把她當(dāng)狼崽子養(yǎng),夫人雖和她同為女兒身,但總歸身份親疏不同,很多事情沒法去說。
細(xì)算算這些年,自己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真心勸說過,彼時,她瞧著手里的幾根油條,失神笑說道,“好,今日徐媽媽同我說的我都記下了,今后我還有好些話想和您說?!?p> “誒,好,我一個老婆子,身邊沒人,巴不得你們年輕的陪著我?!?p> 蘇溫言一大早坐在庭院里的搖椅上,看著對面種著月桂樹的庫房,搖椅每搖一下,他心里就往下沉了一下。
慶松在門邊上偷窺著,進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正嘆氣著,忽看見一個人影貼著墻邊走過去。
靈蕓來了數(shù)日,還未能熟悉這個客棧的格局,每次走的暈頭轉(zhuǎn)向,彼時,她看見蘇溫言正坐在院子中央隨搖椅擺動,而他僵直的身子像是個石像一般,一動不動。
從前她對外人沒有感覺,直到被人構(gòu)陷,這才知渺小的樹苗若不依賴強大的樹木,根本無法在森林扎根立足。
這些日子她想了許多,她覺得蘇溫言與蘇明燁不同的,蘇明燁像一口枯井,自己拋出去的話像是投入了無底洞,除了心底的回聲以外什么也聽不見。
蘇溫言更像是對弈的高手,你每走一步,他永遠(yuǎn)有下一步出其不意的等著你,絕不會讓你有一刻的放松。
此時,她還不是很清楚他為什么要救她。
靈蕓剛往前走兩步,忽然背后被拍了一下,她猛然回身見著來人,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慶松將人拖到了外頭,悄聲問道,“你在世子背后做什么?”
靈蕓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打的暈頭轉(zhuǎn)向,她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過是想著想著便走過去了,只好說道,“外頭日頭要大起來了,我想問問世子需不需要打傘?!?p> 慶松摸了摸下巴,不愧是伺候太子的,倒是個心思細(xì)膩的主兒,他又歪頭問道,“會做糕點嗎?”
靈蕓一笑,點了點頭,“會,奴婢會做很多糕點,世子還曾夸過奴婢做的茶餅味道好。”
慶松眼中一亮,笑了兩聲,打量著她一身,說道,“會做梅花酥嗎?”
靈蕓一時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只點點頭說道,“會的,只是這梅花酥不是過季了嗎,世子還要吃嗎?”
“我若能給你搞到梅花,你只告訴我能不能做出來?”
慶松猶記得那日蘇溫言吃的多開心,連著幾日他都情不自禁的跟著開心。
這是蘇溫言第一個留下來的女人,既然他肯要,那這個女子絕非是無用之人。
他這樣試探問道,靈蕓倒是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說道,“會做的,以前給太子也做過不少?!?p> 慶松眉心一跳,眼中發(fā)光,果然如此。
恰在此時,門口的小二愣頭愣腦的俯身過來對著慶松說道,“慶掌柜,毅勇侯府的那個掌事又來了。”
自打蘇溫言來了,云來客棧上下沒有不知道慶松討厭容溦兮的,每次一來,慶松都把她當(dāng)成喪門星一樣避而不見。
此時,不同于慶松的靈蕓一聽容溦兮來了,心里又是喜又是慌,想到想起那日容溦兮和湄兮對她的保護,便頷首笑問道,“是溦兮姑娘嗎?麻煩小哥帶我去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