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勝為王敗為寇,皇室爭斗向來驚心動魄,骨肉殘伐。普通的人命在這些親貴權(quán)臣的眼里如同踩死一只螻蟻般簡單,事后竟毫無愧怍。九夏多年來跟隨父母四處營商,見過些場面,算是有點膽量,不至于嚇倒在地。她定了定神,努力調(diào)勻自己的呼吸,這才發(fā)現(xiàn)指尖深深地扣著李陸的胳臂,連忙松開。
李陸撣了撣被抓皺的袖裳,也不瞧她,轉(zhuǎn)身便走,四周恢復(fù)了先前的寂靜,九夏趕緊跟了上去。李陸走得快,九夏幾乎是用跑的步伐才跟得上,她有好多話想問,可話到喉頭又不知從哪句說起。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不多會兒便到了先前的瀑布池,九夏心慌步急,加之瀑布水濕汽重,腳下沒留神踩著了池邊的苔痕,眼見整個人就要滑入水潭,李陸出手將她一把拉了起來。人是沒掉下去,可裙擺和鞋履卻濕了透。
“將軍——”她喊住了李陸,輕聲說,“那人死了?!?p> “宮監(jiān)的命沒人會在意?!?p> “那送信人的命呢?”九夏近他一步,小心翼翼的問,“將軍查出兇手了嗎?”
李陸聲色不動,雙目盯著她:“你不是說自己是生意人,不相干的事不參合?!?p> “我本意是不參合,可——”九夏頓了一頓,膽怯的說,“那封密信的主人是譙王呀?!?p> “譙王?”李陸眉頭一挑,淡淡的說,“這個封號早就廢了?!?p> “廢也好,不廢也罷,可他確確實實是皇長子,這樣的人我們都惹不起??!退一步就算他身份沒了,將軍也瞧見他剛才殺人的手段,狠厲至極?!闭f著,九夏拖起濕重的鞋履,把身子往前湊了湊,“將軍剛才來得晚,前面的話可能沒聽見,對你很不利啊?!?p> “喔?”李陸微瞇眼眸。
九夏煞有介事點點頭,壓低聲:“那譙王說你截了他的密札,還說忤逆他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聽罷,李陸也不言語,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將軍——”天底下居然有對自己生死這么不以為然的人,九夏一把扯住他衣袖。
“還有事?”李陸見她欲言又止。九夏警惕地瞧了瞧左右,苦著臉說出顧慮:“譙王知道信函是我解密的嗎?”看著她一本正經(jīng)又擔(dān)驚受怕的模樣,李陸只覺好笑,俯低在她耳旁,“這個你得去問他本人?!?p> “我本意就是不參合,可將軍你非要我解開那信,這下好了,譙王肯定以為我們是一伙?!本畔目迒手槪澳闶谴髮④?,本領(lǐng)高強,要是有個禍福不測,可以去安西一躲,可我人在長安怎么辦呀?”
“那就跟我去安西,反正都是一伙了?!崩铌懞谜韵镜乜粗环拊V,戲謔道。
“將軍你——”九夏氣得跺腳。
李陸微微一噫:“徐娘子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還是低估了我李陸的能力。既然膽小就別瞎猜,今日的事出了這宮門,就與你無關(guān)。”
“我是擔(dān)心他會報復(fù)!”九夏急口道。
“報復(fù)?他現(xiàn)在自身都難保?!崩钪馗1毁H任均州員外刺史,非圣旨召回不得離開屬地,今日出現(xiàn)在長安已是死罪。還有每隔三日的自省,親督他的朝廷官員又是韋后黨羽,想必此刻的李重福定是快馬加鞭的奔回均州。
九夏疑慮不安,但見李陸神色無懼,便也略略放了心。此時,徐祥佑正好朝這邊尋了過來,他很是焦急,一見到九夏,就上前責(zé)問:“怎么到這來了,告訴你不能亂跑!”
“長哥哥,我掉水池子了?!碧焐涯?,九夏只覺寒涼襲人,話音未落就連打了幾個噴嚏,還故意提了提濕漉漉的裙擺,裝出一副可憐樣。徐祥佑擔(dān)心九夏在宮里出亂子,一路懸著心,現(xiàn)見她安好,氣消大半,心也寬松下來。得知她掉落水池,半時責(zé)備半是擔(dān)憂的道:“我就不該帶你進宮來,可傷著哪了?”
“倒沒有,幸虧這位李將軍救了我?!?p> 徐祥佑因心急九夏,沒注意旁的人,這才看清身邊立著位年輕俊朗的少年。他對京城的王公權(quán)貴不說了如指掌,但也知的十有八九,自然認出眼前這位戎裝束發(fā)的少年是戰(zhàn)功赫赫、聲名遠揚的李陸。
“李將軍,久仰久仰!”他滿臉堆笑,執(zhí)禮極恭的作揖,“早就仰慕將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宇非凡、英姿卓絕?!?p> “我哥哥!”九夏賠笑介紹,李陸還了個揖。
“鄙人徐祥佑,家父益州徐羹達,如今是殿中省的貨商,同為朝廷效力,還請將軍多多關(guān)照?!本畔目闯鲂煜橛佑忠_始結(jié)納示惠,打斷他話,“長哥哥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快回吧?!毙煜橛硬焕頃?,更一步套近道:“將軍對舍妹的救命之恩,一定要鄭重道謝。敢問將軍府上哪里,明日鄙人備份薄禮再登門拜謝。”
“不必了?!崩铌懯忠粩[。
徐祥佑繼續(xù)道:“李將軍切莫推辭。我們徐家最看重情義,講究禮數(shù),如今受你這么大的恩惠,登門道謝理是應(yīng)當(dāng)!”
“那要不要敲鑼打鼓,揚鈴吶唱?”九夏嘀咕道。
“你這丫頭,怎么能在大人面前無理呢?!毙煜橛右桓焙掼F不成鋼,笑著賠禮?!笆栌诠芙?,大人見諒。”
九夏故作咳嗽,一副難受狀:“長哥哥,我雙腳濕得難受,再不走寒氣過了身,就該得病了?!?p> “小女兒家不懂禮數(shù),請將軍見諒。”徐祥佑一面對李陸賠著笑臉,一面瞪著九夏,那意思是說別催,我這是辦正事!
“長哥哥,李大人身為公仆,保障百姓的生命安全是他的職責(zé)。”九夏語出雙關(guān),笑欣欣看向李陸,“我說得對嗎,將軍大人?”
是這個理,也不能說出這個話啊,徐祥佑心里恨恨道。最終拗不過九夏,無奈對著李陸再三道謝,方不舍離去。李陸皺著眉頭瞧著兄妹二人拉拉扯扯越走越遠,他抬頭望望天色,確實不早了,一路快步出宮門,此刻方靖牽著他的大宛馬在門外已等候多時。
“吳甬呢?”李陸接過韁繩,問。
“校場撒氣呢?!狈骄傅?。
“他可真是頭犟驢子,瞧瞧去。”說著,李陸腳踏馬鞍,起身一躍,騰上了馬背。
“將軍別管,明日我就押他回龜茲。”方靖嘴里雖道,卻也跟著翻身上馬。
“他人是跟你回去了,可是心不安分,本將軍這是去給他吃顆定心丸。”說完,李陸一揚鞭,縱馬馳向校場,方靖緊隨其后。
校場的武坊內(nèi),吳甬滿頭大汗,奮力地將一個個士兵摔倒在地,他年紀(jì)三十開外,面堂黝黑,相貌粗豪,因長年在塞外戍守,練就一身的好力氣??蓱z那些士兵個個趴在地上,叫苦不迭,誰還敢和他硬來。吳甬不解氣,操著關(guān)外口音意猶未盡的罵道:“他媽拉個巴子的,一個個的廢物,三兩下就趴倒了,起來跟老子打?。 ?
安楚欣
大綱有些改動,要整理一下文稿,暫時停更幾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