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跟你比?！崩铌懺陂T口旁觀好會兒，他將手中的馬鞭丟給方靖，徑直走到吳甬面前。那吳甬也是個直腸直性的人，連半句客套話都沒有，抬起拳頭就朝李陸使了過去。吳甬平日本不是李陸的對手，如今更是憑著心緒撒氣，又加上前面耗力太多，沒過幾招就被李陸逼得連連后退。眼看就到墻角，吳甬一把抓起李陸的手肘，想憑蠻力將他拉倒，李陸一個急閃，巧妙的繞到背后，將其臂膀架過肩頭，猛力一扳，眨眼功夫吳甬就被撂倒在地。他摔得吃疼，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嘴里撐強道：“還沒完呢，再來?！?p> 李陸看了眼吳甬，扔給他一塊帕子：“出來，我有話和你說。”吳甬接過巾帕，狠力地往臉上抹了一把，跟著李陸走出武坊，來到后場的空地。吳甬性情執(zhí)拗，上來就沖李陸開口道：“少將軍甭要勸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回去?！眳丘且粏T安西兵，軍職副尉，他作戰(zhàn)勇猛，身先士卒，多次沖入夷人陣地，擊敗侵擾，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將。去年冬，吳甬跟著李陸來長安護守太子復辟，駐扎在潼關(guān)。沒過多久，安西大都護田揚名被革職，如今身為副大都護的李陸又被困留長安，隨后武三思便派出自己的心腹周德利統(tǒng)管安西大都府。眼看周德利即將上任，而這些跟著李陸來長安的安西將士，也要一并同回龜茲。
李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問：“你軍籍在龜茲，長安是待不得，倘若不回，打算投奔何處？”
“少將軍若是不留我，我就卸甲回鄉(xiāng)，耕牛種田或老家謀一職事，總不至于餓死吧。”吳甬負氣道。
“看來你還真把自己的后路安排好了?！崩铌懪呐乃麎褜嵉男靥?，“只是可惜了吳都尉這副勇猛的身手?！?p> 吳甬沒好氣的道：“就算沒有用武之地，我也不會跟著周德利這樣的奸賊賣命。”
“吳甬”李陸輕咳兩聲：“你雖只跟了我3年，可從軍卻有15個年頭。從一名普通士兵做到副尉，那都是蹈鋒飲血，舍生忘死拼出來的。且不說，將士從來都是無條件服從軍令調(diào)遣，就是這六品的副尉之職，正當壯年的你就舍得輕易放棄？”
“少將軍，吳甬不是沒有志氣的人，更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雖然我沒念過書，但卻也聽過良禽擇木而棲。周德利在北衙的作為，少將軍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老家伙是能統(tǒng)領(lǐng)安西四鎮(zhèn)的人嗎？”吳甬振振有詞的道。
李陸垂首頓了頓，忽問：“那么你覺得郭元振如何？”
“涼州都督郭元振？此人法令嚴正，軍紀嚴明，深受百姓愛戴，官兵敬仰?！闭f完，吳甬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少將軍你是讓我去涼州？”
“涼州你倒不用去，如果請他來龜慈，你可愿回安西？”
“他來龜慈與我何干?！眳丘炖锝乐?，猛地一省，“少將軍的意思安西大都護是郭元振？”
李陸點點頭：“皇上今日剛下的旨，涼州都督郭元振出任安西大都護，即刻赴任?！?p> 聽到此話，吳甬心結(jié)解開，高興的道：“太好了，我現(xiàn)在去收拾行囊，明日就回龜慈?！?p> 看著吳甬一臉喜滋滋的離開，方靖走過來，說：“我看少將軍給他吃得不是定心丸，倒像是一顆糖?！?p> 李陸負手而立，抬眸展望著校場上奮勇操練的士兵，喟道：“朝廷任了郭元振，我這緊懸的心終是踏實下來?！?p> “這些時日，少將軍為了安西軍，一直在公主府和相王府間斡旋，費盡了心力?！?p> 李陸道：“連吳甬都知道良禽擇木而棲，我難道就不知愛惜同生共死的將士？大唐的西垂之所以能有如今和平的景象，那都是將士們背井離鄉(xiāng)，浴血拼殺換來的。周德利無知將略，不懂作戰(zhàn)，如何帶領(lǐng)將士守護我大唐疆土?！闭鲬?zhàn)多年，李陸知道將帥的能力決定著軍隊強弱，將帥的好壞關(guān)乎著戰(zhàn)士的生死，將帥的操守保障著疆土的安危。他不能把自己的精兵強隊交給一個德行敗壞，氣節(jié)毫無的人管領(lǐng)。
“少將軍?！狈骄杠P躇著問，“有一點屬下想不明白，如今武三思掌權(quán)府兵、霸占朝政，為何還戀棧邊陲的安西兵？”
李陸微微冷笑，道：“長安府兵雖多，可是多年來疏于戰(zhàn)陣，早已不復當年。而安西軍不同，雖然只有兩萬鎮(zhèn)兵，但配備精良，且經(jīng)受過多次戰(zhàn)陣的歷練，個個能征善戰(zhàn)，是大唐部隊的精銳。武三思先革職田揚名，之后將我困于長安，他太想得到這只軍隊，也正因如此才露出了馬腳。否則，我也猜不到他有這么大的野心和布局?！?p> 方靖了然：“好在將軍已有防備，及早聯(lián)合了太平公主和相王府去說服皇上更換人選，才讓武三思的詭計失了算?！?p> “公主殿下與武家一直貌合神離，說服她不難。只是從前與相王府未曾有過交集，這次多虧了臨淄王，若不是他一再到相王面前懇請，單憑鎮(zhèn)國公主府一家是無法撼動皇上的調(diào)令。”從前，他聽從太平公主的指遣，從不涉及政論，只想守好大唐疆土。而這次他為了那些與他同生共死的將士，必須得主動提出自己的論見，好在不僅得到太平公主的稱賞，還指意他去相王府尋求幫助。李陸也因此結(jié)識了李隆基，同是李家子孫，兩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李隆基欣賞李陸的少年意氣和赤膽忠心，李陸欽敬李隆基的睿智沉穩(wěn)和皇家風范，特別是神龍政變后，李陸留在了長安，二人往來更加密切。
那日在相王府，李隆基一口應承下來，說定會鼎力相助，更是拍著李陸的肩膀，義正言辭的肯定道，“大唐的邊陲只有少將軍和郭都督這樣正直無私，能征善戰(zhàn)的將相駐守，才能定國安民。”
對比相王府的篤定，公主府的優(yōu)柔反倒讓李陸的心境起了一些疑慮和堪憂。他在心里告訴自己，他既不可當公主的車，也不能是相王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