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多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子敬突然總是回避她,也不見她,就連院子里的丫鬟對她都是愛答不理的,她能感受到所有氣氛一瞬間變了,平時偶爾出去走走,都能聽到那些下人議論她的話,在廊下無意中她聽到子敬已經(jīng)答應要和南梔成婚了,兩個人什么都談好了。
夜里下起了大雨,白日許妍總是找不到子敬,想著他們兩個都快要結婚了,就算子敬背棄承諾,也該給她一個交代,可是等來等去都沒有等到子敬來解釋,想著夜里下雨,自己偷偷翻窗去找子敬,也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走廊不遠處走來兩個提燈的丫鬟,躡手躡腳的許妍躲在走廊拐角處,呆兩個丫鬟走開,她敏捷閃身飛檐走壁,走到子敬房檐下落地飛速推窗而入。
正端坐在案桌上的子敬,忽的感到身后一陣若有似無的風吹過,昏黃的燈光閃爍著,照得整個房間忽明忽暗,子敬眉頭一皺,起身扭頭抬眸看去,正好看到許妍一身夜行衣敏捷地翻過窗戶,剛落地起身拍著身上的灰。
許妍抬頭正對上子敬的眼睛,也不過十幾日不見,他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對她的那份寵愛和深情了,多了幾分陌生和淡然,更多的是涼薄。
許妍剎那間亂了呼吸,就算兩個人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許妍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來了?”子敬不咸不淡地坐回原來的位置,提筆蘸墨,不緊不慢地謄寫著什么,頭也不抬的冷冷道。
“我一直在等你給我解釋,沒有等到我只能自己來了,我聽說……”許妍一頓雙眼望向子敬,期待他的解釋,卻看到他還在寫著自己的東西,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你就是登徒劍娥,久聞大名啊,以往只知道有這么一個混江湖的風流女子,劍術了得,經(jīng)常耍流氓調(diào)戲長得俊的男子。清風郡宏二少未過門的小妾,也是你,你的故事可真精彩?!?p> 子敬寫好字拿起帖子無意間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將字貼湊到嘴前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跡,心里慪著火,言語雖平淡,卻帶著鋒利的刺,每一個字都直接刺向許妍最隱蔽,最不想提及的瑣事。
兩人沉默一會,子敬也沒有聽到許妍慌張的解釋,四周冷靜極了,只聽得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從房檐滾落下來的雨水滴答聲。
許妍自己找個桌子隨即坐下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原來子敬也看不起她的出身,更不會心疼她受的苦難,只會覺得她是個三心二意,不守婦道的女子。所以所謂愛只是一時,真遇到點什么事,風一吹就散,只不過是一觸就破的泡沫愛情。
許妍心里有了這份自知之明后,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脊背,再到頭頂,她垂眸淚眼婆娑,攥起衣袖一角偷偷擦點淚水,肝腸寸斷,她使勁克制自己的情緒,看著對面淡定如常子敬,心里更加沉重得有些喘不過氣,抬眸有些哽咽發(fā)啞道。
“我很早就被家里拋棄了,我十二歲,我……”
許妍說著說著就哽咽得不想說了,因為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賣可憐,也許子敬聽了會更不屑一顧,有些事只有經(jīng)歷的人才能懂,道給別人聽,別人只當是笑話罷了。
子敬,嘴角一扯冷笑道。
“你是不是想說自己身世可憐,命運多舛,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運造成的,你是身不由己,迫于無奈的?”
“沒有!”
許妍瞬間如墜冰窟,最傷人的莫過如此,所有悲哀都提前在自己心里預設一遍,然而現(xiàn)實正如心里所想,不是許妍總把人性想得那么壞而是事實如此。
子敬一頓,沒有想到許妍反駁得如此快速而堅定,但又一想風流女子混跡在男人堆里,最會討男人歡心了,想起同許妍第一次約會她就親了自己,可見她多隨便,愛情在她心里,恐怕路過的美男都有一份,她每個都愛就是不會獨獨只愛一個人,所以許妍說什么他都不信,可是他還是想聽她解釋一下,可她沉默了。
“看來你連編個故事解釋一下的心情都沒有,都說戲子最是無情,我看風流女子才是最薄情寡義,在男人呆堆里久了,便不知禮義廉恥怎么寫了,‘我愛你’這三個字說慣了,張口就來,也只能騙我這種不入凡塵之人?!?p> “我從未同那個男有過肌膚之親,頂了天的也就是多說幾句渾話,我待你可是真心的,你如果只是質(zhì)疑我對你的感情,我覺得我們還有余地可以挽回,但是如果你是真真抱著看不起我的身世背景,那我也沒什么可說了?!?p> 許妍聽他左右都是不相信自己,話里話外都是在侮辱她,她也是氣悶,直接話趕話把話說開,說死了。
子敬聽到她的解釋,也不相信,他心里已經(jīng)非常明白了,許妍是個三心二意,喜歡到處拈花惹草的人,非良配。
子敬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就是想聽她解釋,哪怕她說出的話很沖,惹人不快,就是想從她的話找到點什么東西,又不知道到底是要找什么。
“正是因為你的身世背景才造就如此薄情寡義的你?!弊泳词帐鞍缸郎系募垙垥S妍說一句你就杠一句,既是在說服自己,也是在責怪許妍欺騙他的感情。
“是不是我說什么都沒用?!那些海誓山盟,那些娶我的話也都是無用的話?!痹S妍氣得猛地站起提高幾個聲調(diào)向一臉淡然的子敬望去質(zhì)問道。
……
子敬沉默,不可否認事實就是如此,一切都變了。
“你同南梔真要結婚了嗎?要是真的,我會識趣的離開,我不會糾纏一個不屬于我的人,省得憑添煩惱?!?p> 許妍見子敬不回答,心中已經(jīng)答案,忽然失去重心一般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失了神,有氣無力地緩緩道。
子敬依舊頭也不抬,回應著許妍的話。
“嗯,我也不會糾纏不屬于自己的人,比如你。”
子敬心中久久不能下定的決心,如今終于做好了抉擇,原來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許妍放手的話,唯有如此他才能心安理得,無論如何別人都不會說是他辜負了許妍,可他卻忘了,他的血液里還流著許妍用自己心臟煉的還魂丹,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許妍的切心之痛。
此時此刻許妍更不會拿這件事說出來,因為說出來子敬心里會有負擔,也許他會娶她,可是這種報恩似的婚姻是無愛的。
“好!”
許妍應得很干脆,半點不拖沓。
子敬拿起已經(jīng)干了很久的喜帖走到許妍跟前放在許妍桌子眼前,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這是喜帖,有空的話還望你來?!?p> “呃……這么著急成親,你們這些高門貴族水可真深,在一起的時候什么話都往漂亮里說,一到分開,什么難聽就說什么,什么難堪就做什么。我覺得你也不是質(zhì)疑我對你的這份感情而你不過就是玩弄我罷了,再見?!?p> 許妍怎么也想不到這份感情連個屁都不如,前幾日還說要同她成親,這才過多久,實在是又搞笑又諷刺。
許妍表情冷寒至極,起身頭也不看子敬就翻窗離開了,想起當初翻窗給他送花送吃的,那時他多么寵溺自己,如今情形實在凄涼。
子敬看著許妍離開的背影,心里莫名頓感空落落,拿起桌上的貼子,手掌有些微微的發(fā)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