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只說運(yùn)道在東南,可沒說我兒子是死是活呢!我兒子死活都算不出,還說什么半仙!”李春芳開始胡攪蠻纏了。
胡半仙氣得發(fā)抖,可嘴上嘿嘿笑了:“好好,說得好!知道我為什么眼瞎了?”
李春芳搖搖頭,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泄露天機(jī)了,這是上天懲罰。當(dāng)然,這也是我的本事,也是我的命,我的運(yùn),怨不得別人。老瞎子我閱人無數(shù),還真沒見你這么睜著眼說瞎話的。老道我沒害過人,可也不是不會害人。”胡半仙突然板起臉,冷笑道,“老瞎子也活夠了,既然你當(dāng)媽的都說兒子不在了,那我就幫幫你!”
說罷,兩手挽了個(gè)花,右手掐法訣,左手擎出一面小旗子,嘴里念念有詞,一副要作法行功的樣子。
“不要哇!”李春芳撲上來抓住老道的手臂,“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
“在,在呢!老神仙算的可準(zhǔn)!”肖長庚也跑上來,一邊忙不迭說道,一邊狠狠地瞪了李春芳一眼,“婆娘不懂事,老神仙你大人大量,不跟這女人一般見識!”
看見老道停下來,肖長庚擦拭額頭的汗,稍稍松了口氣。
“哈哈!那么,這卦錢——”
“孝敬先生的,怎能收回呢!”肖長庚點(diǎn)頭作揖。
“好說,好說?!焙胂砷_始收拾馬扎,準(zhǔn)備閃人了。
“哎,老神仙,我再問問,我兒子命中有沒有兒子?”肖長庚連忙問道。
胡半仙放下馬扎,坐下,伸出三個(gè)指頭。
“這——”
“買一送一,可你這是第三卦。”
“老神仙,打個(gè)折,五十可好?”
道士搖搖頭,用探路桿指指李春芳,默不作聲。
這意思十分明顯,是對李春芳剛才的事情生氣呢!肖長庚看了李春芳一眼,心疼的皺皺眉頭,喊道:“肖建竹,給錢!”
“爹,你以為女兒是開銀行的?今年化肥都還沒錢買呢!”三女兒肖建竹生氣地說。
“給不給?”
“爹,我沒有!”
肖長庚把煙頭一扔,唾沫橫飛地嚷道:“好,我這就去你梁家,吊死在你梁家的房梁上!讓世人戳你的脊梁骨!”
“你只有兒子,姑娘就不是人了?”
肖建竹氣鼓鼓從口袋掏出一百元,扔到地上,轉(zhuǎn)身拉著自家男人:“走!”
肖長庚對著肖建竹背影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兒!真是,建國是我兒,就不是你們的兄弟了?建國發(fā)達(dá)了,你們臉上也有光呀!百歲女兒有娘家呢,這個(gè)理都不懂?白養(yǎng)活你們了!”
肖長庚撿起這一百元,遞給胡半仙,恭恭敬敬地問:“老神仙?”
胡半仙把錢揣進(jìn)口袋,裝模作樣掐指算了一會兒,吟唱道:“命中注定終須有哇!”
一邊說,一邊拿著探路桿,慢悠悠離去。
肖長庚一聽,心中狂喜:我兒子有兒子,我肖家有后了!這一百塊,他媽的花得真值!
回到家里,顧盼把肖瀟放到床上,剛剛安頓好,就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原來是胡四姑。
“顧盼,我剛一回來,就聽我家老方說,你公公婆婆到城里鬧來著?”
“肖建國跑了?!鳖櫯谓忉屨f。
胡四姑大聲嚷嚷:“跑了去球!要我說呀,肖建國是一個(gè)驢蛋子,光是個(gè)外面光鮮,就不是個(gè)做家的男人!”
肖瀟驚得一顫,顧盼連忙彎腰輕輕拍著。肖瀟這才安靜下來。
“剛裝耳蝸了,對聲音很敏感?!鳖櫯谓忉尩?。
胡四姑伸伸舌頭。
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胡四姑起身開門,見門外站著的是古朗,吃驚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古朗笑了笑,說:“我怎么又不能來?”
顧盼朝門口瞅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聲:“你演的好戲!”
古朗很是吃驚:“顧盼,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看你那雙手,這像老年人的手嗎?”
古朗伸手看了一眼:“難怪你總盯著我的手看。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顧盼抓住古朗的手,翻了過來:“你看,你自己看,這雙手,就是修機(jī)工的手!常年用汽油洗手,才會是這個(gè)樣子。這我都看不出來,白白在車間擋了十來年的車!”
胡四姑一頭霧水:“你們這是說什么呢!”
顧盼哼了一聲,不屑的說:“他做的好事,你問他去!”
“快說說!快說說!”胡四姑好奇心爆棚。
古朗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把胡四姑說的笑得前仰后合:“太逗了!太逗了!古朗,你簡直可以吃這碗飯了!”
古朗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我這身行頭,就是那個(gè)姓胡的道士留下的。還記得不,前兩年在大橋頭,那個(gè)算命的。對,就是他,當(dāng)時(shí)就住在我家,沒事就說說江湖上的事情,都是閑聊聽來的。”
“喂喂,等等,我家老方怎么沒看出來?”胡四姑對自家的男人很崇拜,怎么顧盼都看出來了,方正諒沒看出來?他可是保衛(wèi)科科長??!
“我哪知道,回家問你家老方去!”顧盼說。
“那個(gè)道士后來呢?”胡四姑問古朗。
“生病了,老家來人接回去了!”古朗說,“這兩年都沒有回來,怕是已經(jīng)走了?!?p> 顧盼冷哼一聲:“這些東西你還留著,真準(zhǔn)備吃這碗飯了?”
古朗悻悻然,說:“哪能呢,我看見他們鬧得厲害,這不是沒辦法嘛!”
“沒辦法就騙人?”
胡四姑不干了:“顧盼,你兇什么兇,古朗給你解圍了,他還有錯(cuò)了?”
古朗嘿嘿笑著,把騙來的兩百塊遞給顧盼:“這是你們肖家的錢,我物歸原主了!”
顧盼不接,皺著眉頭說:“起開!臟!”
胡四姑瞅了一眼:“錢不臟呀!”
顧盼說:“對,錢不臟,臟的是人心!”
胡四姑看著他倆:“喂喂,你們這是——”
古朗把錢揣在兜里,悻悻然出來,胡四姑也追了出來:“古朗,給我說說,你就不怕揭穿了?”
“怎么可能揭穿?吃這碗飯的,門道多著呢!”
“告訴我,為啥說吃飯靠腿?”胡四姑十分好奇。
古朗一邊走,一邊解釋說,“肖建國又不是繡樓里繡花的大小姐,呆在繡樓上不下來,干啥不需要動動腿的?”
胡四姑還是不解:“那為啥不說靠手?”
古朗笑笑:“誰不靠手了?這樣說就沒意思了,話要說一半藏一半的,讓人猜去?!?p> “這婆養(yǎng)漢又是什么鬼?”
“現(xiàn)在,哪個(gè)男人自家燒火做飯了?”
“喔——”胡四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她又想起什么,接著問,“命中注定終須有,要是肖建國沒兒子,你怎么說?”
“這還不簡單?這本來是藏頭話,沒有兒子,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啊!”
胡四姑點(diǎn)點(diǎn)頭:“顧盼沒說錯(cuò),看來你真是騙人了!”
“我是老實(shí)人好不好?”古朗雙手一攤,無奈的搖搖頭。
胡四姑大笑道:“不過,我就是覺得爽!”
顧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古朗發(fā)火,古朗明明是來給自己解圍的,是來幫助自己的呀!大概是把對肖建國的氣,全撒在古朗身上了。
顧盼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天快亮了,才朦朦朧朧睡去。突然一下子驚醒了,摸摸枕頭,半邊都是濕的。
窗外傳來汽車的馬達(dá)聲,接著,一個(gè)熟悉的聲音:“倒,倒,左邊,再打一點(diǎn),對,對,好!”
顧盼對這聲音十分熟悉,這說話的是戴姐,開車的是戴姐的丈夫吳承剛。
吳承剛是云錦廠汽車班的,下崗后,兩口子把下崗安置費(fèi)都拿出來,再加上家里原有的積蓄,買下了廠里拍賣處理的一輛大貨車,跑起了長途運(yùn)輸。
戴姐全部家當(dāng)都在這輛車上,所以,車子只好開到巷子中停放,最起碼能聽見響動。可是,巷子太狹小,每次停車、出車,戴姐都要下樓指揮。
“凱子他爸,出門在外,吃好點(diǎn),困了就找個(gè)旅舍,睡一覺,別為了賺錢,把身子搞垮了,我和凱子還靠你呢!”
這是每次告別的話,顧盼聽熟了,都能背下了。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
每次早上出車,顧盼都會驚醒,不過,不一會就能甜甜睡個(gè)回龍覺。可這一次,外面的天色依然還是灰蒙蒙的的,可顧盼卻再也沒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