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宣州府衙的煩惱
宣州刺史趙貞石正在府衙后堂像只沒頭蒼蠅般繞來繞去。
他執(zhí)政宣州三年,這幾年官場還算太平,正想著年底有望官升一級,不,哪怕不升一級,也能調(diào)回朝中六部九司,謀個好混的閑差,平平安安致仕。
誰人不知道京官好當(dāng)啊。
長史吳和坐在一旁,被他繞得眼暈,忍不住開口:“趙大人,那些小民還在府衙外抬著棺材,舉著狀子當(dāng)街跪著呢。您要定下章程,是接還是不接啊。”
“不接不接,定什么章程?這些刁民,凈在這時候搗亂?!壁w貞石煩躁的沖吳和發(fā)火,又沖著站在窗邊悠閑欣賞著窗外金桂的司馬楊敦才使勁揮了揮手。
“好,趙大人,那我這就讓人去把他們驅(qū)散了?!睏疃夭抛焐蠎?yīng)著,身子卻不動。
吳和不急不怒,慢悠悠道:“大人,來的可不光是上白沙一村,還有鄰近幾個村鎮(zhèn),怕有三四百人呢,圍觀的人把府衙外的大街都堵了,動靜鬧得如此大,怕不是驅(qū)趕就能解決的。”
什么?三四百人嗎?趙貞石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
“趙大人,中秋之后,朝廷慣例的巡視察考已經(jīng)明旨下發(fā),宣州位列其中,此時出現(xiàn)這樣的事,怕是……”
吳和慢悠悠地又在趙貞石冒著火的頭上澆了一勺油。
是呀,決定生死前程的察考,不知道朝廷大員們是不是暗中到了宣州。
朝廷察考是先暗中查訪,最后才會和州府接洽。
趙貞石真想眼睛一閉,真暈過去就好了。
“快快快,讓李長茂來,他的人,他領(lǐng)著回去。”裝昏恐怕不行,趙貞石不轉(zhuǎn)圈了,坐下來,拍著茶幾。
“趙大人,那些小民告的,就是他們李家,李長茂也是李家人,這其中怕是也有他的份,否則,這些人不會越過下屯縣,直接到來這里?!眳呛痛盗艘豢诓?,這府衙的茶葉有些陳了。
家里有極好的明前毛峰,是上個月京中一位同僚路過宣州時受人之托帶給他的。
茶倒不是主要的,他身為長史,什么樣的好茶沒有過見?關(guān)鍵是送茶的人,是中書令楊成的二公子,監(jiān)門衛(wèi)中郎將楊世海。
楊世海他不算熟,中書令楊成那可是官場里人人皆知的人物,穩(wěn)坐大靖兩朝相國之位十六年之久的實權(quán)人物。
正月里回京述職時,他曾去相府拜見過楊成,因只是正常的年終歲尾拜謁,不敢也不便談公事,便只雅談清聊,他記得當(dāng)時聊的就是品茶的心得。
沒想到過了這些久,楊二公子竟然托人給他帶了二斤最愛喝的茶葉來,還是極品明前毛尖。
楊二公子送的茶葉,那可不就是楊相國送的嗎。
他受寵若驚,又心懷忐忑。他確信,楊相國應(yīng)該不是對他這個藉藉無名的長史有什么特別的印象。
來人并沒說什么嚇人的話,受他熱情地款待吃喝一頓便未過多停留。只是走時淡淡提了一句,等著中秋后朝廷結(jié)束例行巡察,趙刺史要回京了,宣州的事,長史要多些擔(dān)待,不要出什么大亂子,有定奪不了的事,多向朝廷呈報請示。
真是會有亂子嗎?
他沒有聽到,只聽到那句“長史要多些擔(dān)待”。
吳和覺得當(dāng)時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陣。
就如同今日看到府衙外的烏壓壓一群人抬著三口棺材舉起狀子跪在門外喊冤,前面還有十幾個渾身包裹著傷口的人時,心臟也是猛烈地狂跳了一陣。
難道,之前那人所說的大亂子,就是指這個?
當(dāng)時他以為是一句客套話,是要他做好接任刺史的準(zhǔn)備。
現(xiàn)在看來,這客套話怕是早有所指了。
放在平時,這種事情有刺史大人定奪,應(yīng)該怎樣處置就怎么處置,也不是沒有處置過亂民鬧事。
只是今日的事,他知道,現(xiàn)在是考驗他的時候了。
“李家!李家!這李林江在下屯縣當(dāng)個土財主也就是了,怎的這么不知收斂?”趙貞石還在拍著茶幾。
吳和小心的端著茶盞,沒有放回去。要是被刺史大人把長史的茶盞拍碎了,那可不太好看。
趙貞石拍了一會茶幾,氣也出得差不多了,官場老油子的智慧也回來了。
怕什么來什么,這些刁民,竟在關(guān)鍵時候給他添亂子,還是涉及李家的亂子。
不過,這次好像了是李家給他惹的亂子吧?
李家?趙貞石按了按頭,真是的頭大啊。
“兩位大人,今日之事如何區(qū)處,二位也發(fā)表一下高見?”平心而論,這趙貞石倒也不是一個剛愎自用之人,只是今日這事,他確實惱火。
楊敦才身為司馬,自然知道今日這事的緣由,前幾年每年都有一兩個越級上告李林江的,按照刺吏的意思,他都打發(fā)回下屯縣讓他們自己處置了。
李林江這幾年越發(fā)霸道了,誰都知道,是因為李燕燕在宮中受寵,他哥哥李林洧也在朝中也一日日受到靖帝看重,從之前一個藉藉無名的文官,到了可以隨時上達(dá)天聽的重要位置。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估摸著,只怕是李尚書也不知道自己家人在家鄉(xiāng)橫行霸道的真實情況,否則,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自尋死路?
楊敦才自己想到這個念頭時都嚇了一在跳。
“刺史大人,情況其實很清楚了,這些小民告的李家侵田占地,放縱惡奴,前幾年一直都有,都被轉(zhuǎn)回下屯縣了,卑職之前也派人核查過了,他們所告的,也不算是無憑無證?!睏疃夭湃碎L得細(xì)高清秀的樣子,其實是個心直口快之人,人不粗壯,嗓門卻不小。
“哦,楊司馬已經(jīng)核查過了?”李家的事,趙貞石如何不知?他平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接不得,也扔不得。
只不過楊敦才說他已經(jīng)查過,他有些意外。
查過了,自然李家的事,州府就不能再推諉含混過去了。
他有些氣惱,這個楊敦才,他要干什么?
“大人,今日事鬧得如此之大,來人如此之眾,據(jù)衙役回報,還有其他鄰近的縣鎮(zhèn)也有人趕來,躲是躲不了的。”
楊敦才看出趙貞石有責(zé)怪他擅自私下察查李家的意思,干脆心一橫,斷了趙貞石的念頭。
是啊,鬧得如此之大,還能躲嗎?
趙貞石壓著心中的不快,勉強(qiáng)把臉上的表情弄平靜舒展了,“楊大人,有何高見?”
“我看,不如先接了狀子,讓他們每村派兩個人留下問話,其余的村民,先散回去。”楊敦才甕聲甕氣道。
趙貞石臉上終于舒展了,正要吩咐史官。前廳卻有人一疊連聲喊著進(jìn)來。
“大人,大人,不好了,李家來了五六十人,在大街上驅(qū)趕毆打告狀的村民?!?p> 趙貞石眼一閉,這次是真的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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