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請道濟大師賜教
酒席上。
楊間把雞骨頭一吐,發(fā)覺剛剛過來下三席周圍張望的顧秀才父子二人,竟然又暗暗退了回去。
他不禁在心里感到奇怪。
靈隱寺在余杭鎮(zhèn)本地聲望高隆,深得附近百姓崇敬。按方丈靈隱禪師所說,那顧秀才之父顧大猛,向來是個虔誠求佛的香客。
那么依照常規(guī)道理來講,這父子二人的自家婚宴上,如果出現(xiàn)了靈隱寺的僧人,是必會親自過來打個招呼的。
他們也確實來了,可,怎么半道又走了呢?
難道就因為自己現(xiàn)在衣著不堪?
楊間低頭,瞧了瞧自己現(xiàn)在的打扮,忽然就有些郁悶,覺得這顧氏寒門真是表面禮佛,心里卻還是依照世間富貴等級分人而待。
明明他都在禮單里寫下靈隱寺的名頭了,就這都還能半路退返的?
不是吧。
出家人里有種職業(yè)叫苦行僧的,這兩傻子不知道嗎?
楊間黑著臉,天眼神紋隱隱開合,時刻注意著新郎官顧秀才的情況。
若這兩人真的不在顧秀才入洞房之前過來敬酒拜見,給他施加言語的機會,那么……
楊間也就只有再使些其他的小手段了。
本來自己精挑細選的靈藥鼠蓂當做禮品備好,再以賀喜彩禮的名義送上去,屆時等顧秀才父子倆來敬酒寒暄,就可以隨便扯個什么此靈藥有助于人體陽腎之能的功效,讓新郎官在入洞房之前,往身上抹點。
有靈隱寺大師的權(quán)威在,不怕他們不信。
鼠蓂其實并非靈藥,而是深山中一種無人可知的雜草。
在藍星,民間俗稱貓薄荷。
楊間從金山來余杭鎮(zhèn)途中,順道宰了好幾只山大王,其中一只山君是虎妖,巢穴里就堆了好多的鼠蓂草,以供平時享樂之用。
他當時隨手收了起來,覺得以后或許有用,但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如果顧秀才不自己過來敬酒,不給楊間勸說他往身上抹鼠蓂草水的機會。
那楊間大不了就自己去往顧氏婚房里放一碗!
只要在洞房過程中聞到了鼠蓂草上的氣味,那貓妖就會忍不住狂性大發(fā),必現(xiàn)原型!
顧氏門庭應(yīng)隨之慌亂不已。
這時,他這個“靈隱寺道濟和尚”,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適時挺身而出,普渡妖魔了。
完美的計劃。
楊間心中思慮數(shù)次,都覺得此法可行,于是立馬便要離開酒席桌位,以九州大陸上絕無人能夠看破的仙武真法遁藏身形,潛去顧氏新婚之房。
誰知腳步剛動,就看見一個身著公服的黑臉漢子從上三席所在的內(nèi)堂走了出來,風風火火一馬當先,身后則跟著顧秀才兩父子。
看行走方向,正是直沖自己而來。
這黑臉漢子楊間認得,是之前他扮成這副邋遢形象上余杭鎮(zhèn)探查消息的第一天里,某個緊跟在自己身后的、懷疑心爆滿的公差捕快。
名喚李公甫。
顧氏父子二人直接回去請了個公差過來,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想趕人?
不僅不想禮遇佛徒,還因為楊間衣著邋遢,覺得臟了婚宴的臉面?
這……
楊間想了又想,心頭千思萬緒,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停下腳步,重新坐入席中。
既然事有轉(zhuǎn)機,那他倒也不怕,靜觀其變即可。
不管顧氏父子二人是何態(tài)度,這會兒找自己總比不找自己要來的好,免得等一下還要另費手腳,太過麻煩。
楊間這邊穩(wěn)坐釣魚臺,余杭鎮(zhèn)捕頭李公甫卻左手按住腰間長尺,右手拿出一冊畫像文書,幾步?jīng)_到面前。
“原來真是道濟大師?!?p> 細細查驗對比真人與畫像差異后,李公甫放下畫冊文書,笑顏客氣道:
“大師昨日入了本縣靈隱寺僧籍,我身為本縣捕快,也是今天大清早才得知此事?!?p> “只是大師之前并不是我余杭鎮(zhèn)本地商民,選擇了斷塵緣,入寺出家后,衣著打扮也與眾不同,李某眼拙,遂上來持冊相認,得罪了?!?p> 他按住腰間刀尺的左手同時松開,向身后隱晦地一揮,給了個信號。
于是顧秀才父子二人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楊間放下塞進嘴里的第二十三條燒雞腿,抹了抹嘴邊的油光,雙手合十,肅然道:
“阿彌陀佛?!?p> “貧僧今日前乃外地游腳僧,居無定所,曾發(fā)下大宏愿,要苦行盡天下山水,找齊一顆禪心中所缺失之物?!?p> “近日稍微有了眉目,知道這所缺之物就在余杭鎮(zhèn)附近,或須長居,于是便在余杭鎮(zhèn)同門這里入了冊籍?!?p> “李捕頭盡忠職守,無任何可指摘之處,何來得罪貧僧之說?”
李公甫看著楊間桌椅腳下一圈的雞骨頭,眼皮子抽了抽。
老實說,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再看一遍那畫像……
這真的是個出家人?
然而戒律之談不好問出口,既然身份已經(jīng)驗明,李公甫也懶得做這個惡人。倒是旁邊的顧大猛一派仰慕之色,恭敬道:
“大師原來曾是苦行四方的游腳僧?”
“老夫愚昧,聽聞大師所行,雖不明何為禪心所缺之物,然而大師為此行遍千山萬水,甘愿忍受路途勞頓辛苦,卻知大師必是有大毅力之人?!?p> “敢問大師,禪心到底如何算得圓滿?如何算得缺失?”
“老夫敬佛禮禪已有二十一年,至今未覺矣!”
不錯啊老小子。
你很上道哦。
楊間搖起蒲扇,心里竊喜。
在密印寺里讀的佛經(jīng)秘本,聽過的機鋒辯禪,沒有一千本,怕是也有幾百本了。他想也不想,張口便答道:
“禪心何來圓滿一說?不是佛統(tǒng)弟子,修持禪道成佛之法,不必費力求此。施主,你著相了?!?p> “人若禪心圓滿,與佛陀無異,可以立地成佛。”
“但既然自身并非佛陀,那么我等世俗弟子的禪心,則或多或少必有缺失之處?!?p> “禪心若瓷,初時須得時時勤拂拭,使之不染塵埃;碎時盡力補全就好,有時刻中空虛懷,心外無物之兆;”
“還有人是命里缺失禪機,只得尋找自己有緣之地補救。貧僧即是如此,苦尋天下多年,才終于知道原來是要借余杭鎮(zhèn)此勝地風水悟禪,讓諸位見笑了?!?p> 顧大猛聽的是連連點頭,反應(yīng)非常熱烈,乃至于到了有點假的程度。
楊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明白了啥。
只見得這老頭兒把身邊不情不愿盡力往遠處角落站的新郎官顧秀才給推了上來,又恭敬問道:
“請問道濟大師,您看我兒此生機緣如何?”
“老夫不求他能如大師一般修持成佛秘法,只盼日后我顧氏門庭香火鼎盛,后繼有人!請大師,開法眼賜教!”
是林喵喵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