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到客棧門口,看到寧卓北已經(jīng)站在那里等著他了。她眉頭緊蹙,面色凝重。他立即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卓北示意了一下身邊的韓駿溪。
韓駿溪道:“就是剛剛,我聽到客棧的小二在說什么被燒了很可惜。仔細(xì)一打聽,才知道,今早有個獵人從湛盧山匆匆忙忙的下來報官,說整個裴氏大宅已經(jīng)燒毀了,而且。。?!彼套⌒睦锏陌溃骸叭巳懒?。。?!?p> 瑾瑜一聽,心里涼透了,道:“怎么死的?”
韓駿溪搖搖頭,“沒有人知道?!?p> 瑾瑜扶了扶額,這才幾天功夫,怎么能出這種事。為什么是裴氏,到底是為什么。
寧卓北眉頭皺得更緊了,道:“瑾瑜,我們得趕緊去看看?!?p> 瑾瑜閉眼沉思一陣,道:“好?!彼仡^看看郭平仲等人,正想開口。寧卓北搶在他前面,說道:“他們也一起去。不要落下任何一個人?!?p> 瑾瑜看看她,道:“你怕。。。”
寧卓北點點頭,道:“現(xiàn)在不知道兇手是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小心為上?!?p> 一群人急急匆匆的趕到湛盧山。只見山上還飄著一縷一縷的黑煙。他們急忙上山,只見整個裴氏大宅已經(jīng)滿目瘡痍。除了那些打鐵用的器物不能燒化,所有的宅院和樓宇都燒成灰燼。郁郁蔥蔥的院子也一片漆黑,慘不忍睹,和幾天前鳥語花香的宅院天壤之別。
他們慢慢的走在那些斷壁殘垣上,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無數(shù)的尸體,尸體也都燒焦了,連死的是誰都無法辨認(rèn)了。
“哇。。。。嗚嗚嗚嗚,娘啊,我要我娘??!”小芮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慟哭起來。
瑾瑜回頭,看到關(guān)沫如一手抱住小芮,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她雖然殺人,可是殺的都是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的人。驟然看到這些幾日前還鮮活的面孔,此時變成了焦炭,她也不禁動容。
瑾瑜道:“郭平仲,帶沫如和小芮到旁邊去?!彼穆曇羝届o得可怕。
韓絡(luò)濱看了看地上的尸體,手里顫抖的去檢查他們身上的傷口。他臉上一驚,抬起頭道:“師叔,這是。。。”
寧卓北俯身去看,只見尸體焦黑的喉部三道傷痕,一端深一端淺,略不平整,似乎是被什么猛獸一抓斃命。而尸體的胸口也是同樣的傷痕,但看起來并不致命。他們又檢視了幾具尸體,皆是如此。不僅傷口看起來像是妖獸所為,整個燒焦的大宅也彌漫著濃濃的妖氣。
瑾瑜走上前,也俯下身檢視那些焦黑的尸體。他臉如凝霜,仿佛沒有絲毫的悲痛,仿佛死去的都是和他不相干的人??伤难凵窭锶慷际菓嵑夼c無奈。
他們繼續(xù)往宅院的深處走去,大多數(shù)的尸體都是在屋宅的內(nèi)部被殺。
韓氏兄弟跟著他們又看了幾具尸體,道:“看起來像是在睡夢中被殺害的。”
瑾瑜“嗯”了一聲,快步走到一具庭院里的尸體邊上。寧卓北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他們俯下身,檢視這具尸體。
瑾瑜道:“這是護院的尸體?!?p> 寧卓北檢視了一下,死狀與其他的尸體無異。但是身為護院,肯定比別人更加機警,碰到了來襲的兇手,不可能束手就擒??墒浅俗?,他們還是沒有看到任何別的傷痕。
瑾瑜突然想起什么,把那護院的尸體翻了過來。因為那護院是死在庭院里,又是面部朝上,所以他的整個背部都沒怎么被燒。瑾瑜把他的衣服撕開,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呈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
寧卓北看到,一怔,道:“是被震碎心脈而死的?!?p> 瑾瑜道:“嗯,為了掩人耳目再放火燒尸。”
寧卓北用手指撫過那幾道深深的抓痕,道:“抓痕和妖氣,都是故布疑陣。”
瑾瑜冷冷道:“哼,是栽贓嫁禍?!?p> 韓絡(luò)濱不解,問道:“前輩為何這么說?”
瑾瑜站起身來,道:“前幾年裴氏和貓妖因為兵刃的鑄煉曾經(jīng)有過一些沖突。后來在參水的調(diào)解下,已經(jīng)化解了。而現(xiàn)在裴氏眾人看起來卻都像是被貓妖攻擊而死。這么說來,不是栽贓嫁禍?zhǔn)鞘裁础!?p> 寧卓北也站了起來,一言不發(fā)
韓駿溪略遲疑,問道:“那為何要誅殺裴氏?是何人要嫁禍妖族?”
“為何要殺裴氏我還不知道。不過是何人所為。。。哼,還能是誰,”瑾瑜深深的看了寧卓北一眼,要嫁禍妖族的只有仙門世家,“這種放火燒山的行為,你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寧卓北臉上一沉,眉頭皺得更緊了。
瑾瑜道:“幸好我們來得早。再遲一點,官府的人把尸體一收,什么證據(jù)都不可能知道?!?p> 幾個人往宅院的深處走去,繞過了那個瑾瑜來拜山時等候的庭院,裴太君的宅院映入眼簾。他們走進(jìn)焦黑的內(nèi)堂,赫然看到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身姿挺拔。
“誰!”韓氏兄弟立即拔出了劍。
那男子慢慢的轉(zhuǎn)過身,瑾瑜和寧卓北都是一愣,然后不約而同道:“是你。”
瑾瑜摁住韓絡(luò)濱的劍,道:“自己人?!表n氏兄弟立即把劍收了起來。
廖杋寂看著他們幾人,微微點頭,然后又轉(zhuǎn)回身去。
瑾瑜和寧卓北走上前,地上一具焦尸撲倒在地上,便是裴太君的尸體。
寧卓北俯下身,用手輕輕的撫過尸體,閉上雙眼,低下了頭。瑾瑜揚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連這種已逾古稀之年的老嫗都不肯放過。
誰能想到,黑白兩道通吃的裴氏,如今居然滿門被滅,連叱詫風(fēng)云的裴沈舟也沒有躲過一劫。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紅衣身影倏的奔到了他們身后。裴光昕滿臉淚水,看看瑾瑜的臉,看看地上的尸體,搖了搖頭,道:“瑾瑜哥哥,那個。。。是不是。。?!?p> 瑾瑜閉上雙眼,艱難的點了點頭。
“太君啊————太君!”裴光昕撲到在那焦黑的尸體上,嚎啕大哭。她早年喪父母,后來被裴氏收養(yǎng),早就拿裴氏當(dāng)作自己的親人。乍一看到自己滿門被滅,那種痛苦和絕望便如海水一般淹沒了上來。
瑾瑜蹲下身子,撫摸裴光昕的頭發(fā)。他明白這種心情,就如他當(dāng)初回到一片廢墟的目山時的心境,是一樣的。
眾人找來鐵鍬和鏟子,將所有裴氏的門人都葬在了湛盧山的山后。很多人因為燒得面目全非,連個墓碑都沒法立。裴光昕哭著給每個墓都磕頭,一直到裴太君的墓。
直到日暮時分,一行人才回到了桃源鎮(zhèn)的客棧。小芮受了驚嚇,回到客棧里吃了點東西,就在關(guān)沫如的房里睡著了。
一行人站在瑾瑜的房內(nèi),默不作聲。只有裴光昕伏在桌面上,還是停不住的哭泣。關(guān)沫如坐在她身邊,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嗚嗚嗚嗚,”裴光昕突然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沖瑾瑜說:“瑾瑜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天煞孤星?”她哽咽了一下,“以前克死我爹娘,現(xiàn)在又克死了裴氏一家?!?p> 瑾瑜橫了她一眼,道:“胡說八道什么東西。我爹娘也死了,我認(rèn)識裴氏,裴氏也死了。那我也是天煞孤星嗎?”他嘆了口氣,道:“你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你是最幸運的。如果不是你外出,今天那些墓里埋的也有你一個。”
裴光昕又哭了起來,道:“我,我寧愿和他們一起死?!?p> 瑾瑜嚷道:“別傻了,如果你也死了,裴氏就真的消失了?!钡策€有一人活著,裴氏就不算真的滅門?!捌埢钜彩腔钛?。”
裴光昕道:“嗚嗚嗚,瑾瑜哥哥,你就不會安慰我一下嗎?”
瑾瑜一聽,不耐煩道:“我認(rèn)識裴氏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他們死了,我比你還難過,也沒個人安慰我!”說著他抬起眼皮,掃了寧卓北一眼。
寧卓北看了他一眼,眼神飄到了別處,沒有說什么。
裴光昕抽抽啼啼,道:“瑾瑜哥哥,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為什么?”
瑾瑜看了一眼寧卓北和廖杋寂,道:“光昕呀,你們最近可有仇家?”
裴光昕道:“我們一直都有的。很多人要求造兵,可是太君如果不同意,我們只好拒絕人家,有些人就會放話要燒山殺人什么的?!?p> 威脅恐嚇這種事情發(fā)生得不少,但是也真沒幾個人敢正兒八經(jīng)的對付裴氏。畢竟他們身后撐腰的不僅僅是里蓮華,還有四大仙山。妖族的名門之后基本都是找裴氏造兵,譬如東海和魚浪的斷水驚鯢,還有顏芍的綠綺琴。而仙門世家,雖然偶爾也會自己造兵,但是上品兵器還是不得不找裴氏來鍛造,譬如空明派的蹬龍鞭,寧卓北的澍生劍,都是由裴氏所造。所以無論是仙門還是妖族,都不會輕易的動裴氏。然而,今日之事,卻讓人匪夷所思。
瑾瑜蹙著眉,問道:“那裴氏最近有什么特別的事嗎?”
裴光昕止住了哭聲,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支支吾吾道:“。。。特別的事。。?!?p> 瑾瑜看出了她的猶豫,道:“是不是天爐?”
裴光昕聽了,愣了一下,隨即坦然道:“反正現(xiàn)在人都沒了,再造天爐有什么用?!闭f著又抽啼了起來。
瑾瑜道:“究竟有誰知道你們在造爐?”
裴光昕道:“這次我們行動很低調(diào),沒什么人知道。除了提供靈器寶物的那幾個人。”
寧卓北淡淡道:“只怕未必。連我都知道裴氏在造天爐?!?p> 裴光昕喃喃道:“我們也知道,造天爐那么大的事,不可能捂得那么嚴(yán)實??倸w會被人看出來的?!?p> 瑾瑜道:“那有沒有人反對造爐呢?”
裴光昕沉默了一陣,道:“其實,那爐已經(jīng)造好了。。?!?p> 眾人大驚,瑾瑜驚道:“已經(jīng)造好了?”
裴光昕道:“對,裴太君知道會有人反對造爐,所以時常放出假消息,讓別人覺得我們總歸還是差一點寶物?!?p> 瑾瑜道:“那。。?!?p> 裴光昕道:“但是還差衡炙火。所以,也不算完全造好了。我這次就是去找蝶姬,商量衡炙火的事宜,才。。。嗚嗚嗚嗚”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瑾瑜,寧卓北和廖杋寂三人相互遞了個眼神。
寧卓北對韓氏兄弟道:“你們兩個先回去休息吧?!?p> 瑾瑜對郭平仲,關(guān)沫如道:“你們帶光昕去休息吧?!?p> “瑾瑜哥哥。。。”
瑾瑜寬慰裴光昕道:“你去休息吧。你這么哭,也幫不上忙。被擔(dān)心,這事不會這么不了了之的?!?p> 眾人都離去后,瑾瑜率先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看廖杋寂,又看看寧卓北,悠悠的問道:“你們兩個認(rèn)識?”
雖然廖杋寂出手救過寧卓北好幾次,但是每次都是寧卓北重傷之時,所以他們兩個按道理是互不相識的。
寧卓北把劍抱在胸口,看著瑾瑜,眉眼中有一點冷,道:“驚訝的不該是我嗎?你和他怎么會認(rèn)識?”
瑾瑜撇撇嘴,有點心虛道:“在釐山的時候,就是廖前輩告訴我洞口在哪里的。后來在左神山和華陽山,他也屢次出手相助?!?p> 寧卓北有點不滿,道:“你好像從未告訴過我這些?!?p> 瑾瑜撓撓頭,道:“每次都有別的事,就,忘記了?!彼挥浀妹看瘟螙i寂出手相救以后,大家都特別凄涼。哪里還會記得向?qū)幾勘苯忉屵@些。而且他依稀記得廖杋寂好像特別不希望他把和自己相識的事說出去。
廖杋寂徐徐坐下,道:“好了。我也不是什么惡人。認(rèn)識我也不是什么壞事。對吧,卓北?”
寧卓北沉默了一刻,微微行了個禮,道:“是,廖師叔?!?p> “師叔?”
寧卓北看了瑾瑜一眼,道:“嗯,他就是成德山靜一派掌門武修謙的師弟,也是我?guī)熓鍤W陽玄珮的至交好友,”她頓了頓,道:“還是殺死我們前任掌門劉處睿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