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得了癌癥后,我就很喜歡我身邊的一切,一如某個珍貴的寶物一樣。我每天都過的小心翼翼,把剩下的時間留給美好的回憶。
當然是不可能的,我的人生才不可能這么的積極。我只是一個可悲的失敗者,失敗到連自己最后的時間也無法預料。
我在這醫(yī)院里已經呆了幾個星期了,沒有任何人來看望我。每次我做完化療痛苦難耐時,想到很快就會死,那份痛苦似乎也會減緩一點。我不奢望一點關懷,我只是想要一點我曾活過的證明,我這樣無意義的一輩子,無意義的死亡真的是應該的嗎?我很想逃,逃出醫(yī)院,逃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那樣的話我的癌癥會好起來,我的生活能步入正軌。我會在一個小山村定居,裝成一個啞巴。每天就過著日出而作的日子。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把自己剩下的人生浪費在無聊的思考與對死亡的恐懼里。我有時真的很想和人說話,我每天只能見到個位數(shù)的人,而他們之中有九成不會和我說話,而剩下的一成是醫(yī)生。
我只能呆在我的病房里,不厭其煩的看著這面白色的墻和天花板。這二十平米的房間就是我的墳墓埋葬著一個失意人的一生。我的一生極其失敗,我從小就不愛和人交往,不是不合群只是因為我覺得他們太愚蠢了,后來我在初中因為對一個所謂“社會人”批判了幾句就遭到了他們的霸凌,每天都在他們的毆打和辱罵以及一些難以啟齒的事里度過,我不再上學了。直到我十七歲那年,我父母失業(yè)了,我在他們的壓力之下出門找了一份外賣送餐的工作,我當然做不好,只做了半個月就被開除。我現(xiàn)在也還記得父母那復雜的表情,他們沒有說什么,我也只能懷著悲哀的心情繼續(xù)家里蹲。
我一直蹲到了三十二歲,他們的錢怎么來的,我一次沒問過。我也不想知道,活著對那時的我來說就是一種負擔,和一種負罪感。直到我現(xiàn)在胃癌,我父母他們沒有來看望過我一次,我已經不存在了對他們來說。其實這樣也好,我不用再看見他們失望的表情。
說來可笑,我一直自詡清高,認為自己和網絡上那些玩低端手游的人不一樣。到最后也只是卑微的死。我以前經常嘲笑那些殘疾人、癌癥病人如今自己快死了,只能感到深深的孤獨,會陪伴我的只有劇痛和我的腦內劇場,有時我會希望自己早點死,這樣活著毫無意義。
我是誰?我最近常常思考,我的名字短短三個字能夠代表“我”嗎?我的思想、我的記憶、我的喜惡、我的習慣、我的一切都只是屬于我的回憶,在我死后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還原我了,也許我也不值得活著吧。我們的存在只是上位的殘次品,我們的一切都只是來自上位空間的殘缺投影罷了。
我會把我生命的最后時光留給對自己的思考:我到底是誰,我應該到何處去、我究竟該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