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饑荒前期

　　等莫清河回了家，吃了飯，下了夜，他才趁著月光和自己女人說道今天的所見所聞。

　　拿出碎錢一數(shù)，一共187元，減去今天胡亂消費的7、8塊錢，一天就賺了這么多，李子期看著心怦怦直跳。

　　她膽子小，怕事情，可事情真的到頭上了，倒也能鎮(zhèn)定下來。

　　“山里種有芋頭，足夠我們過年吃好，我們留20元買糧食，其他先存好？”莫清河把錢塞到李子期手里，他們家糧食和錢財都是女主人管，他小錢大錢都不例外。

　　李子期點點頭手下拽錢，還是警惕著問：“這么招搖，真的沒事嗎？”

　　沒有直面回答李子期的問題，莫清河劍眉一聚，搖搖頭。她便知道，這段日子，定要夾著尾巴做人。

　　果不其然，真的出了事情。

　　村里快活不下去的幾家人結(jié)伴去了深山想要吃口飽食，兩個人掉山野里出不來，一個被毒蛇咬沒了名，還有一個嚇壞了瘋瘋癲癲，話都說不清，只嚷嚷著救命救命。

　　這天起，夏令時約了其他兩村的大隊長，重新畫界，靠村這邊的地域大家可以去，如果還想再進去一點，被發(fā)現(xiàn)就要被罰。

　　下了如此決定，許多怨恨知青的村民也說不出什么話，要不是他們?nèi)绱藦垞P，也不會有村民往山里走去。

　　明面上的懲罰沒有，暗地里大家小心思多多，劉賢秉這天晚上來的時候，和莫清河發(fā)了一肚子的牢騷。

　　“真的是欺負人，昨天打好的水，不知道被誰灑了尿?！?p>　　“更絕的是剛剛撿的木材，轉(zhuǎn)頭就不見了?！?p>　　繞是莫清河面冷心冷，懦夫模樣做偽裝，聽到這些話也感覺不舒服，以前村民都不干這么偷雞摸狗的事情，他們會直接一棒子打過來，還冷笑你們知青不長眼睛往我棒子里錘。

　　現(xiàn)在有了一個知情村長管制，換成了背后惡心人。

　　“明面上大家過得去就行了。別太在意?！蹦搴影押脦讉€紅薯餅塞到劉賢秉包里，最近劉賢秉和那些知青走的熱，為了明哲保身，他們兩個只會晚上碰頭，送點吃的。畢竟錢都拿在莫家手上，莫清河有點良心就把屬于劉賢秉那一份全換成吃的，避免餓著自己的賺錢桶。

　　“而且知青也有內(nèi)訌?！?p>　　莫清河抬眼，壓低聲音，小聲問：“怎么回事？”

　　“上次張嘉廈和李鏈闖拿吃的回去之后，大家關(guān)系好上幾分，知青又久沒吃過好東西，這三兩天食物就沒了。李鏈闖看食物消耗這么快，于是提議大家先買糧食，但是不吃，等過冬在拿出來應(yīng)急?！?p>　　“太過理想化。”莫清河點評道。

　　“是這個理，首先有些家里不錯的知青，過年時要回家的，這個糧食空了出來，他們不依不饒。第二呢，有人覺得山里野貨多，不如多打一頭野豬，不必吃的這么摳摳索索。”

　　“都有道理?！蹦搴幼焐线@么說的，心里發(fā)笑，這群知青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倒也沒見幾個人做事。

　　“最后你猜怎么著?！?p>　　“把錢分了吧?！?p>　　劉賢秉眼睛一瞪：“莫兄，果然智慧過人?！?p>　　莫清河干笑兩聲，劉賢秉繼續(xù)說道：“還剩下63塊錢，分了九份，一份七塊錢。因為有兩個女知青，覺得她們沒怎么出力，就各給了半份，分完錢，知青心卻散了，一些人去買了糧食自己吃，身強力壯的去山里抓東西，小的抓不到，大的人不夠，還有一些直接拿了錢想和汪家村的女孩結(jié)婚，落戶的汪家村。總之，貧困的時候生活還算有奔頭，現(xiàn)在大家像是一盤沙，風吹就散?！?p>　　聰明人斤斤計較，終于還是被聰明誤了，莫清河回去的路上就一直想著這個事情，女兒走到他身邊都不知道。

　　“爸?！蹦易罱缘暮?，最明顯的事莫輕青的頭發(fā)有了光澤，莫清河一低頭就看到自己女兒粗長的辮子，不禁笑起來。

　　“怎么出來了？”

　　“媽，讓我叫你回來吃飯?！?p>　　莫輕青一臉嫌棄，莫清河這么大人了還因為聊天太久忘記家里吃飯這回事。今晚上李子期做了排骨燉粥，排骨精髓到粥里，肉香飄滿院子，可莫清河不來遲遲不能開飯，她等不及了，跑出來捉爹回家。

　　就這樣過了一些和平日子，期間莫清河還送過一次補血藥，又賺了三十五元。好似一切都在蒸蒸日上，農(nóng)忙的時候也到了，收割季節(jié)開啟。

　　白天大人都要去上工，哥哥上學，只留莫輕青一個人看著家里的三畝菜地發(fā)呆，看著越來越干的土地，忙碌半載的村民還是暴亂起來。

　　這也是村長上任以來最怕的事情。

　　該做的，他都做了，最后兩個月，花了無數(shù)心思，提高了百分之三十的產(chǎn)量，但是等上繳了大部分的糧食，剩下這些，也不過給村民勉強過冬。

　　知青連冬天都過不去。

　　村民，春天也過不下去了。

　　夏令時等幾個村里年長的老頭說完，笑著又把他們送回去，門一關(guān)，氣就不順了。

　　這糧食庫燒了，他一個救場的能救人嗎？

　　不能也給能。

　　這天晚上，另外幾個村民跑到夏令時屋子里，匯報了山里土地的情況。

　　這也是幾個年輕人，覺得這個夏令時比起之前的有文化，年少氣盛也算是投靠了新的大隊長。

　　“山里土地順利的話，初冬可以收獲2000斤芋頭?！?p>　　這已經(jīng)是幾個小伙沒日沒夜搶時間做的準備。

　　夏令時也是努力了，可心有余力不足，這天晚上打了電報，求助上級。

　　倘若是以往，上面再怎么責罵也不會餓死人。可今年大旱年，沒有那個村是多糧的。

　　夏令時第三次拜訪鄰村被推出來的時候，蠟黃的臉，烏青的眼眶，讓碰巧從縣上往回趕的莫清河感到一絲擔憂。

　　沒想到今年收成這么差嗎？

　　“夏隊長?！蹦搴舆t疑的喊了一聲。

　　夏令時也看到他，于是點點頭：“你們家還有錢吧?！?p>　　聽到這話莫清河一愣，仿佛墜入冰窖，手腳冰涼，他自認做事小心，可也知道無法瞞天過海，也想過大隊長會敲打，可心里還是存于一絲僥幸，認為同是知青不會趕盡殺絕。

　　莫清河的原生家庭，總讓他把人想得太好。

　　見莫清河無言，夏令時也沒考慮這么多說道：“今年大旱，估計各處糧食收成不好，你如果有錢趕緊多買點糧食，到時候有錢都沒地方花?！?p>　　夏令時這話全是好心，可莫清河聽完心里也不敢放松，他依然害怕夏令時有后招，到時候帶著村民求一份飯，他家全是糧食，這可怎么得了。

　　由于莫清河沉默不語，夏令時一路上自問自答也沒意思。等兩人分道揚鑣的時候，夏令時又囑咐道：“你們山里的芋頭，早點收了，過段時間村民餓著就要去挖山了?！?p>　　盛世需要領(lǐng)頭羊，亂世大家不過想要一條命，即使莫清河手續(xù)齊全，也不一定保得住自己的勞動成果。

　　多少莫清河都聽進了心，他拱拱手表示感謝，在初冬夜路里留下高大的身影。

　　夏令時這時才抿了抿嘴角，他能當上新村長，可不全靠領(lǐng)導能力，還靠慧眼識珠的識人的本事。

　　這兩天夜里，莫清河和劉賢秉上山把芋頭全部運回來，本來預(yù)估的300只收獲了200斤，失望擺在臉上，路上莫清河和劉賢秉說：“明天我去縣里把錢全花了買糧食，到處都收成不好，怕是過段時間，都沒有地方買了。”

　　劉賢秉是個書呆子，這些東西他自然是不知道，他摸了摸后腦勺，問道：“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嗎，國家應(yīng)該會開國庫吧?！?p>　　當然會開國庫，只不過不一定為你開的而已。

　　那天一大早，莫清河不請自來到國民餐廳后門等朱格君。這個縣，能讓他神不知鬼不覺能買到大量食材的除了朱格君，他估計再也找不到別人。

　　說來也是巧，朱格君最近又被婚禮的事情忙昏頭了，快到九點的時候才姍姍來遲，這時候莫清河已經(jīng)等了整整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