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奴酒
今晚的月亮很亮,在任何一條道路或街頭,以及自家的庭院上,都能見到蒼白色的月光。看久了,也讓人覺得怪異了起來,仿佛這不是人間,而像任何一處應(yīng)該在夢里出現(xiàn)的景象似的。
在這團昏昏明明的世界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斜斜的黑影。
它沿著屋頭墻角上下飛速翻越,偶爾靜靜的立在瓦頭,黑亮的影子順著烏瓦靜靜流淌,然后蜿蜒至某一人家的菜園中,轉(zhuǎn)瞬又飛速撤去。像在黑夜里出現(xiàn)的偷夢妖精一樣,專從人家低矮的窗前飛速掠過。
小五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借著柔柔的月色從一座高高的墻頭飛越下去,腳步很輕,甚至未驚醒在樹上蜷睡著的貓。
他這次穿了一件黑色的窄袖胡服,領(lǐng)邊鑲有一道齊整的云間,在各種隱匿的角落飛速涌動。而在他身后約百米處,同樣有幾個斜灰色的的黑影在各個屋檐上不停地跳動著,遠遠看上去,就像巷角草堆里不起眼的蚱蜢在一上一下的蹦跳。
很快,小五就竄到山林里隱匿起來了。而那些黑影人同樣不甘落后,跟在他身后移動的飛快,稱得上是窮追不舍,他們一共有五個人,頭發(fā)都扎的又短又緊,用頭巾狠狠地勒住裹緊,為首的那個腰間掛有佩刀,刀柄在月色的涌動下,閃著銀亮的光,上面還雕有一些類似于眼睛類的圖案,而在他左右兩邊的分別是一男一女,女的手上握有兩把鋒利的短刀,移動的速度對比旁邊的人還要快上許多。排在最后面的兩個,也是五人中體格最為壯碩的,魁梧且高大,其中有一個還是禿頭,頭頂中央油亮油亮的。
“嘖?!?p> 小五輕輕冷哼一聲,翻身一躍,身體翻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然后急速調(diào)轉(zhuǎn)從另一個地方飛馳而去。把一旁的灌木撞得發(fā)出莎啦啦的響聲,很細(xì)微,如微風(fēng)拂過,在這樣靜謐的夜里一切又如常了。
但禿頭男卻敏銳地聽出來了,只見他也發(fā)出一聲輕微的響聲,短且促,像是在通知同伴一樣,然后就不聲不響的脫離了隊伍,從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讓人難以想象的是,這樣壯碩的一個男人,潛行起來腳步聲竟是這樣的輕,像機敏的兔子走過草地一樣,令人幾乎毫無察覺。
剩余的四個人也心有靈犀似的分別散開,但又不斷地向同一個方向聚攏起來,形成一個包圍樣的圈子。
而圈子里的小五,頓時停下了腳步,瞇起眼睛快速掃了周圍一圈,尖細(xì)的豎瞳閃過一絲猩紅的血色,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在一塊裸露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鋒利的指甲柔柔地劃過蝴蝶刀的刀柄,微微垂下眼眸。
“我不回去哦、”
樹林這樣靜謐,甚至能聽到蟲蟻的酣睡聲和沙沙的啃食聲,坐在石頭上的少年冷不丁地冒出這一句,就像一塊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在四周掀起一道密密的波瀾;使得他的聲音顯得既突兀又嘩然,把四周的一切都壓了下去,那些零碎而細(xì)微的聲音霎時間就消散了。徒留下空氣中一陣低微而緘默的回音。
但是,沒過多久,就有一個人從黑暗中緩緩出現(xiàn)了。
只見他一身棕黑色的皮膚幾乎像是融入了夜色一般,不仔細(xì)瞧幾乎看不到,那雙窄小的眼睛深深嵌在一張馬臉上,眼窩凹陷,看起人來顯得刻毒且刻??;他身材矮小,偏偏又配著一把長刀,顯得既滑稽又可笑。“奴酒,”一片稀疏的胡須下,是一張扁平的不斷蠕動著的嘴,“你可知道違抗那位大人是什么樣的下場;換做組織里的其他人,早就死了。大人待你不薄,你怎能這樣吃里扒外!”他一面說,一面將目光狠狠地鎖定住眼前的人,腳步悄悄移動。
小五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那對像貓科動物一樣的貓瞳閃著細(xì)碎而妖異的光,在這樣漆暗的夜里,直看的人毛骨悚然,尤其是當(dāng)那雙眼里流露出分外明顯的蒼涼而憎惡的情緒。
“我說過了吧,我叫小五。你們要什么時候才能叫對我的名字呢?”
不過轉(zhuǎn)瞬,他又恢復(fù)到原來的模樣了,換上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然后利落的從石頭上跳下來,一邊拋著手里的刀一邊向那個男人走近。
長刀男謹(jǐn)慎的望著他,握緊佩刀的刀柄后猛地后撤一步,大聲喊道:“你這樣執(zhí)迷不悟,可......”但是他還沒有說完,就見眼前人的身形一閃,在他視野里消失了,等長刀男反應(yīng)過來時,眼里便被一片飛快向后仰去的樹木給代替了,還有無數(shù)迷離的月光和昏黑的夜色都在眼底翻旋,往后轉(zhuǎn)個不停。
他半個腦袋都被削掉了。
很快地,一陣短暫而可怕的沉默過后,樹林里發(fā)出一聲類似于女人的尖銳的叫喊,隨之從附近的樹上猛地竄出一個纖細(xì)的黑影,對方不假思索的提著刀便要向剛剛回眸的小五刎去,陰毒冰冷的目光像蛇一樣直直地纏上來,即便在黑夜里也讓人難以忽視。
其余剩下的三人也幾乎是同時發(fā)動,從高低不同陰影里飛速地躍起,一齊沖小五飛撲過來,冷厲的刀器直直地逼視人眼底,把他從各個方位包圍了起來,用殺氣籠罩成一個小小的包圍角,插翅難逃。
“奴酒!——受死!”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小五瞳孔猛縮,他把刀往空中一揮,抬眼便往對方臉上飛撲過去。刀刃在空中急促地翻旋,劃出一圈無形的波紋,他躍起來,兩邊鋒利的獸爪瘋了似的往那些人的眼窩和脖頸等地方撕去,像撕菜葉和紙張那樣,眨眼間只見濺起一片猩濃的血污,把周圍的土地全染紅了,散發(fā)出一陣陣腥臭的血味。女人的身體直接被撕成了兩半,其余三人同樣死傷慘重,殘肢斷臂。
不過一瞬而已。
小五怔了怔,突然又笑起來,露出兩顆又細(xì)又長的尖牙。他今天的頭發(fā)沒有扎好,又因為不停地在奔跑打斗,弄得現(xiàn)在全都散掉了。烏黑的長發(fā)胡亂的散在后肩和兩頰,襯得那張沾了些許血污的臉愈發(fā)潔白如雪。
又失控了。
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站起身,腳底的黏膩感讓他微微蹙了下眉;然后便一路返了回去。
來時那樣飛快的路,走回去卻這樣漫長。黑夜像是一個圓似的,不斷輪回往返,他踩在一片又一片黑夜里,哪怕來到了屋檐腳下,也看不見一絲光亮。
只有他的影子是白色的,他能看到漆黑的月光。
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四月,他曾興致勃勃地蹲在一片鋪滿杏葉的空地上,找一些形狀漂亮的葉子送給那人。那些翠綠色的葉子鮮嫩的像首飾匣的佩玉,到現(xiàn)在還記得捏在手里時柔軟的觸感,可惜還沒等他歡歡喜喜的送出去,就再也送不出去了。直到最后,也只記得它們半掩在土里的樣子。
少年懶懶地扯了一下嘴角,伸了一下懶腰。他推開房門后往里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順著外廊的一個拐角,一間小小的房間的燈還亮著。暖黃色的燈光中露出隱隱綽綽的倒影,在這樣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明朗。
他不知不覺地就走到她的門前了,歪了歪頭,還是敲響了對方的房門。
“干——嘛——?”
從里面探出了一個毛茸茸又亂七八糟的腦袋。
說來也巧,溫華正好在看小說,平時她都會很早入睡的,偏偏今天遇到一本有了興趣的小說,就想熬個夜把它看完。
誰知一開門,就見一個血淋淋的家伙站在自己眼前,直愣愣地看著她,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毛孩子。
在這樣靜謐的夜里,堪稱史詩級恐怖電影一般的畫面。
“......”
沉默了一會兒,她還是把這只可憐的貓貓帶了進來,畢竟她一向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但是沒有讓小五坐在床上,而是坐在一個小木凳上面,平時用來放腳的那種。
這些買來的家具做得很是精致,就連腳凳邊邊都飾有對紋花邊,看起來倒是好看又小巧。只可惜,當(dāng)它被小五身上的血弄臟以后,就變成了另外一種詭異的畫風(fēng)了。
“你坐在這等一下,我去給你燒洗澡水哦,”說完之后,她把手上的書放了下來,然后挽起袖子站了起來,但才剛剛抬起腳步,就被人從后面拉住了。
“怎么了?”疑惑地低下頭,她輕聲問道。
“......”
小五并沒有回她,仍是垂著眼,緊拽住她一邊的衣角執(zhí)拗的站在那里。“我只是去燒個熱水而已,很快就回來了?!彼p聲哄勸道,拿出哄兩歲弟弟的溫柔與慈愛,重新把他拉到旁邊柔軟的座椅上坐下。那上面鋪著軟而厚的墊子,他平時來了,就喜歡撐著頭躺在這里,自娛自樂地玩?zhèn)€不停。惹得她好幾次看到了,都差點沒忍住做一個逗貓棒。
可惜這次好像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因為抓著她衣角的手明顯松了一下,好像放松了點,但等溫華想要走時,他又猛地拉住她的手了,甚至抓得比剛才還要緊,喉嚨里還發(fā)出威脅似的咕嚕聲。
“......”
媽個雞。
你贏了好吧,你真的贏了,我認(rèn)輸。
溫華面無表情的在一旁坐下,和他幾乎是緊挨在一起,肩膀靠肩膀的那種。
感受到旁面?zhèn)鱽淼氖煜さ臍庀?,小五這才又安靜了下來,乖乖松開她就抿著唇不動了。
夜間微涼的風(fēng)從還未關(guān)的支摘窗那里飄來,把床上放著的書頁吹的往內(nèi)翻卷,伴隨著暗悄悄的沙沙聲。
今晚依舊是個好月夜。
溫華轉(zhuǎn)過頭,借著昏黃的燭光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人,看著他顏色漸深的眼睛。
像燭里浸溺的火光,半邊隱約要燒起來了,鴉青色的眼睫下藏著兩輪深月,幽深又緋倦。
如同烏云周圍浪漫的星光。
老姑二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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