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家閨女?失蹤了?
米家人正是殷輊的委托人。結合前天晚上偷雞的妖怪,米家的閨女很可能遭遇了不測。
殷輊先是心痛,心痛又一個普通百姓遇害,然后是慚愧,慚愧自己沒能盡早除了妖怪。
無昔則想到了很多東西。
“怎么回事?快說清楚!”殷輊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說。
小吏聲音微微顫抖:“這一大早的,米家的人就來說他閨女一宿未歸,求我趕緊去找人。方才已經(jīng)先勸他回去了。哎喲,您再不來,我可得找上門了?!?p> 無昔相對比較冷靜:“有沒有留下什么線索?”
小吏:“失蹤的是長女,昨天午后像往日一樣去離家不遠的小河洗衣,卻直到黃昏還沒回家。她爹尋去,只見洗了一半的衣服。”
“知道了,走吧?!睙o昔冷靜地拉著殷輊離去。
出了除妖局,無昔看一眼情緒未定的殷輊,淡淡道:“如今到處妖患,很多沒有自保能力的人死于妖怪。身為除妖人,我們就是要減少這樣的悲劇。別讓情緒影響你除妖?!?p> “不,其實昨晚我已經(jīng)把那妖怪除掉了。我恨的是……是沒趕上。他閨女本可以沒事的……”
“你除的那妖,是什么樣?”
“是只黃鼬,會變大變小。”
黃鼬?。繜o昔聯(lián)想到黃毛丫頭。
“還有呢?你用什么方式除妖的?”
被問的太多,殷輊感覺不太對勁,但看無昔一副經(jīng)驗老道的樣子,還是老實說了:“用震靈術,那鼬妖皮糙肉厚,普通招數(shù)傷不了?!?p> 事情的始末通了,鼬妖的靈魂被殷輊震出后,附身在一個溺水姑娘上,大概率就是米家的閨女。
但又有疑點,好端端的,米家閨女怎么會溺水。更大的疑點,是時間。昨天午后去洗衣,洗到一半人沒了,距離昨晚無昔遇到臟姑娘,有大約四個時辰。黃毛丫頭不像是死了四個時辰的樣子。身處亂世,無昔行走江湖見過不少死人。
經(jīng)過一番思考,無昔猜測還有另一只妖怪,很可能是會針對靈魂的妖,抽取或者吸食靈魂后拋尸河中。因為鼬妖偏向于粗魯?shù)娜獠汀_@樣的話,上面兩個疑點就解決了。
殷輊看著陷入沉思的無昔,忽然想到了什么東西,問:“你什么條的?”
除妖人是有分級的,從低到高分別是綠石條、黑鐵條、白銀條、黃金條、赤玉條,各級配有相應材質(zhì)的小圓條,長一寸,上刻有自己名字。
“黃條罷了?!睙o昔滿不在乎地回答。只是黑條的殷輊眼皮一抽。
接著無昔跟殷輊說了自己的猜測,但沒說理由,也沒給他機會問。不管猜測對不對,先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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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很快來到米家所在的村落,十才縣城附近。村民們得知有妖怪出沒,大都閉戶不出,因此整個村子寂靜得有些詭異,只有零零落落的雞鳴狗吠。
先造訪當事人。米父認得名聲赫赫的殷輊,兩只手緊握著他的一只手,滿眼悲痛地說:“殷二爺,我閨女……”
“阿叔請放心,我一定給你個好交代?!币筝e語氣堅定,但沒說一定救回來,因為這幾乎不可能了。
問清楚了洗衣的具體位置,二話不說,地毯式搜索。
這是十才縣主河——攸河的一條支流的河岸,而無昔遇到臟姑娘,就在離攸河不遠的地方。
無昔會偵察妖氣,但沒告訴殷輊。這是很高階的手段,無昔尚不想展現(xiàn)實力。行走江湖,低調(diào)些總不會錯。因此,無昔只是悄悄地施展,效率明顯高于肉眼,盡管她的肉眼也不一般。
其實,殷輊雖不會偵察妖氣,但他有小玉劍,昨晚就是靠它找到鼬妖。高傲的殷二爺,才不會傻到用眼睛找妖怪。
經(jīng)驗老道的無昔,還問了附近的幾個村民,近期還有沒有人遇害?有沒有人失蹤?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的異常?幾番問詢,無果。
這時,殷輊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沿聲尋去,看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穿著華麗的男子。他笑著朝殷輊招了招手,露出潔白的牙齒。殷輊無奈地回他一個背影,默默扶額。
這是嫂嫂的親弟弟——鐘廣成,“人如其名”,一事無成,后來學殷輊當了除妖人,才算有點像樣。級別同樣是黑條,這曾讓殷輊懷疑自己、懷疑這個世界。
無昔也聞聲而來。鐘廣成一看到英姿颯爽的無昔,頓時兩眼放光。
“剛聽小吏說你到這來了,”鐘廣成跟殷輊說話,眼睛時不時瞟一下無昔,“米家這委托確實不太尋常,怕你完成不了,我就第一時間跑過來幫忙。這位是?”
說來幫忙都是假的,要不是小吏說殷輊今天身旁有個女人。
“無昔?!睙o昔冷冷答道。從鐘廣成的眼神,她已經(jīng)初步認識了對方。
“小生鐘廣成?!辩姀V成像模像樣地作了一輯。
小生?能不能要點臉啊?要不是認識久了,殷輊差點就罵出來?!凹热粊砹?,幫忙找找妖怪的蹤跡?!?p> 無昔卻說:“不用找了,這樣找不到什么的。”
殷輊:“那怎么辦?”
無昔既沒發(fā)現(xiàn)到任何妖氣,也沒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蛟S這妖怪“游走江湖”,已經(jīng)遠去?或許是猜想錯了,根本沒有另外的妖怪呢?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黃毛丫頭是突破口之一,回頭得查查她。
“你們先回去問問小吏,”黃條的無昔發(fā)號施令道,“也問問官府衙門?!?p> 鐘廣成內(nèi)心不悅:怎么我一來就要走?但嘴上說:“我們回去,那你呢?”
無昔打算用法寶,但不想在這兩個糙老爺們面前秀。“我還有事要查。”
“那我陪著你吧?!辩姀V成自告奮勇。
“不用。”
“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得保護你。”鐘廣成還不知道無昔比他高階。
“我說不用?!睙o昔臉色陰沉,轉(zhuǎn)身就走。鐘廣成堅持不懈,硬要跟著。殷輊默默為他祈禱。果然,無昔扭身抬腳一甩。鐘廣成毫無防備,竟被一腳踢飛,落入河里。殷輊旁觀著,先是驚訝,然后,莫名開心。
殷輊扶起狼狽游回來的鐘廣成,無昔已經(jīng)離去。
鐘廣成還驚魂未定:“這娘們這么猛?你怎么不提醒我?”
殷輊一臉無辜:“我不知道她是黃條。”
鐘廣成:“……”
————
“我不知道”殷輊和“你不安全”鐘廣成按無昔的指示回到除妖局。
“殷輊啊,我們要回來干嘛來著?”
“問小吏,找線索啊?!?p> “這我知道,但具體要問什么?”
“就……哎你旁邊看著就好。”
鐘廣成的不靠譜,殷輊早已習慣。
“殷二爺,鐘少爺,有結果了嗎?”小吏再一次迎上來。
殷輊:“還沒有,我問你,米家那村子近日還有沒有別的委托?”
小吏略作思索后回答:“沒有。”
殷輊:“你確定沒有嗎?”
“這……我查查。”小吏翻了翻柜臺上的冊子,“二爺,真沒有。”
殷輊“嗯”了一下就走,不耽擱半點時間。沒用的鐘廣成匆匆跟上。
老百姓有什么事不只是會找除妖局,還有衙門。但衙門不像除妖局,可不是有事沒事就能進去逛的。
果然,倆哥們被擋衙內(nèi)在門外。
“殷二爺,衙門威嚴,就算是您也不能隨便進啊。別為難小的了?!庇疫叺难脙?nèi)手扶著長棍,不痛不癢地說。
左邊的衙內(nèi)板著臉,沒有說話。
鐘廣成微微一笑,把右邊的衙內(nèi)拉到角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又拍了拍肩膀,宛如相識許久的好友。
然后,那衙內(nèi)溜進了衙門。殷輊和另一個衙內(nèi)都奇怪地看著鐘廣成。
沒多久,一個蓄著小胡子,身體發(fā)福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他背手而立,矜持地不說話。殷輊和鐘廣成也毫不懼憚看著他。
右邊那衙內(nèi)連忙小跑過來,對鐘廣成小聲說:“這位是縣尉大人?!比缓笃嵠嵉嘏芑厝?。
聞言,鐘廣成瞬間變臉:“縣尉大人?!闭f著向縣尉也像模像樣地作了一輯。
縣尉也瞬間變臉:“久仰二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氣宇軒昂啊。”
鐘廣成:“哪里哪里,大人過獎了?!?p> 縣尉:“別站著,到里邊說話?!?p> 殷輊:“??”
于是縣尉領著二人來到側堂。鐘廣成看了看四下沒人,一邊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一邊說:“大人,我們除妖遇到點困難,因此來向大人求助。”
縣尉笑瞇瞇地收下銀子:“除妖人有難處,官府自當鼎力相助。直說便是?!?p> 好了,沒鐘廣成什么事了。殷輊配合著應答:“近來有沒有不太尋常的案子?”
縣尉身子一顫,驚異地說:“一旬前,衙役運來一具尸體,說是河邊發(fā)現(xiàn)的,不知道死者身份,便放在衙門等家屬來認領。
“我對尸體稍微做了檢查,他還有著極難察覺的微弱的心跳?!?p> 殷輊和鐘廣成瞪大了眼睛。殷輊按捺不住了:“怎么回事?人還沒死?”
縣尉繼續(xù)說:“沒死,亦沒活。雖有心跳,但已經(jīng)完全沒有其他的生命特征。再過不到半時辰,心跳也停了。此外,死者大約六十歲,死因不明?!?p> “什么叫死因不明?”鐘廣成十分配合。
“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有四種可能。一,溺水,但死者腹中沒有積水。二,被殺,死者身上沒有致命傷。三,突發(fā)疾病,目前無法判斷。四,有妖怪,同樣無法判斷?!?p> 聽到“妖怪”二字,殷輊精神一振,接著問:“那現(xiàn)在尸體在哪?”
“沒過多久,就被個老婦人領走了,應該是死者的老伴。衙役還好心幫她運回去?!笨h尉特意補充了最后一句,以顯官府對百姓的體貼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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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昔順著河的流向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從儲物袋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青石圓盤,盤的背面雕刻著法術紋路,正面則光滑平整。這是專門偵察妖氣的法寶,范圍和精度都比無昔強。
無昔輕輕割開手指,擠出幾滴鮮血落在正面,然后閉眼施法,青石盤懸浮在空中旋轉(zhuǎn)。持續(xù)了半分鐘,青石盤穩(wěn)穩(wěn)落回她的手上。
盤上一條血線生成,一端是圓心,另一端指著一個方向——河對岸。
無昔抽出兩把彎刀拋向空中,刀“乖順”地懸停著,刀背朝上。輕輕一躍,雙腳精準踩在雙刀上,御刀飛過河。
血線所指仍未變,繼續(xù)御刀飛行。漸漸的自己也能察覺到妖氣,便把青石盤收回儲物袋。
妖氣很濃,可能不止一只妖。
又飛了一會,無昔眉頭緊鎖,遠遠眺見完全意料之外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