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憶
那孩子不過和自己一般大小，說話卻學(xué)著大人老究的模樣，朝詞眉間微皺，心里便不太喜歡。
“你是長安人?。俊?p> “不，我是從外地來的，前幾日才來長安?！?p> “怪不得?！?p> “什么怪不得?！?p> “不見你像他們一樣涂脂抹粉的。”，朝詞雖不喜歡，可遇見和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同伴，也總能聊出些話題。
男孩順著女孩的目光，見著一些那些男子也在粉妝鋪?zhàn)忧疤暨x：“在長安，女性美是美男子的標(biāo)準(zhǔn)，男子必須長得像美女才會被稱贊?！?p> 從魏晉延續(xù)過來的奢靡之風(fēng)，在此時愈加興起。
長安的男子幾乎人人鏡子不離身，每天裝扮，已到了不化妝就不見人的地步。
“你不是才來長安嚒，怎么知道這么多?！?，女孩問道。
“書上讀的唄。”
“你看過很多書？”
男孩聽著朝詞一連串的問題，不自覺的將身后背的琴拉了拉緊，小朝詞也是才發(fā)現(xiàn)，幾乎淹沒在人群里的那道小小身影上，竟然背著比身軀還要大的琴袋。
“你背著這么大琴干嘛？”，女孩又問道。
“阿爺阿娘去辦事去了，讓我守著琴在這里等候?！?p> “是嘛，我也是?！?p> 男孩見著女孩邊說邊笑，又露出了自己的一對小虎牙后也是被逗樂起來，那之前的疑慮也是在此時煙消云散。
“我們?nèi)e處逛逛吧?！?p> “可我要在這等我阿爺阿娘?！?p> “不打緊，我們不走遠(yuǎn)，他們看得見的?！?p> 本來還有些許遲疑的男孩，見女孩腦袋上扎得沖天高的牛角辮，想著今夜上元節(jié)到處都是能玩樂的地方，忍不住的就答應(yīng)起來。
“那我們...不走遠(yuǎn)?！?p> 東市旁的宅院即使站在街上，也能瞧見里面的亭臺樓閣，這些規(guī)模宏大的木質(zhì)建筑，無不透露著唐朝的繁盛。
“這么大的宅子，若只有三兩個人住豈不空得嚇人?！?，朝詞見著鄰里的房子自言自語。
“怎么會?！?p> 男孩也看了眼這房子，嘟囔道：“大唐不允許分居，結(jié)了婚也得跟阿爺住在一起，分居就是不孝順，誰要想分居，準(zhǔn)備蹲大牢，所以一個屋子里住的都是一大家人。”
“是嘛，這些你也是書上看來的？”
“別人告訴我的?！?p> “好吧?！?p> 朝詞想了想，又開口：“可是我家只有我和姑姑兩個人啊?！?p> 男孩這次倒沒回話，卻是看向琳瑯河畔正在施善的波斯人眾。
波斯人不同于大食人和倭人，他們早先在長安就是為了宣揚(yáng)自己的宗教，拜火教。
拜火教因和大唐的佛教崇尚的善惡觀相近，所以在長安也得到了些傳播，顯慶年間更是建起大批的波斯寺廟，香火日益鼎盛起來。
“在看什么？”
“你看波斯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們長得和我們不一樣?！?p> “那胡人、突厥人不也和我們不一樣。”，朝詞不解。
“不一樣，我覺得他們好看?！保泻⒄f話的時候雙眼愣怔怔的看著對街，滿眼都是好奇的星星。
拜火教徒認(rèn)為是他們的主神創(chuàng)造了世界和人，火就是主神創(chuàng)造的第三件藝術(shù)品，所以他們的穿戴皆是刺有圣火圖騰鮮艷布料，是能讓人一眼就辨別的出與眾不同。
“那你以后取個波斯夫人就是了?！?，朝詞好笑道。
“不對?！?p> “什么不對？”
“只有諸侯的結(jié)發(fā)才能稱作夫人，若是沒有功名，結(jié)發(fā)只能稱作妻子?！?p> 小朝詞插著腰，粉撲撲的臉上有些漲紅起來：“你怎么總和我作對，我說的什么都不對?！?p> “可你確實(shí)說錯了?！?p> “你...”
就在兩個孩子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波斯教徒已是取了請?jiān)阜吡诉^來。
“兩位小善士，今日有緣可愿受我賜福?！?p> 這波斯人走近了一看果然和中土百姓有所差異，微卷的黃棕發(fā)色下，有著韻白色的皮膚，深邃的眼窩中像是藏著一顆藍(lán)寶石，讓人眼前一亮。
波斯人身旁還牽著一位漢族女孩，年紀(jì)正和兩人相仿。
漢族女孩見到同齡人，也是欣喜的打起了招呼：“你們好，我叫錦夏?！?p> 三個孩童之前皆是素未謀面，可今夜初見還未說什么話，彼此卻都?xì)g笑了起來，教士聽著三個孩童銀鈴般的笑聲，拿出請?jiān)阜偷絻扇耸种小?p> “愿主神賜福你們?！?p> 教士見小男孩身后背著一架琴，便邀請著彈奏一首，波斯的琴和大唐的不同，來到長安自然想領(lǐng)略一下大唐的琴藝。
“你會麼？”，教士問道。
男孩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四人就圍在一顆梧桐樹下，席地而坐，等男孩取了出了琴，幾人才發(fā)現(xiàn)這支竟是古琴焦尾。
琴聲一響，少年如坐枯禪，指尖力鈞萬分，完全不像一個孩子所能彈出的曲調(diào)。
“這是蒹葭?！保犞俾曞\夏直接脫口而出。
曲調(diào)剛起，就聽錦夏認(rèn)出音律，男孩也是露出笑容，演奏者最難能可貴的便是遇到知音，若是有人懂得欣賞，彈琴的人自然樂意盡興而為。
梧桐樹下，這琴聲繚繞，每每琴聲一響，孟錦夏都能喚出曲名。
一曲畢，一曲起，終而復(fù)始。
不一會兒，這梧桐樹下便圍上了許多人，畢竟是長安的上元節(jié)游人本就許多，聽到稚子在這彈琴也是尋聲過來。
教士見著人多了起來，也是重新開始散發(fā)起自己的福祉。
大伙其樂融融，似乎只有一個女孩似乎不太樂意的翹起了嘴巴。
明明是我們先認(rèn)識的，怎么這兩個人一唱一和起來了，朝詞粉撲撲的小臉上掛滿了不樂意，像是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又或是最喜歡的零食被人吃了，若不是在場的人多，否則早就要哭鬧起來。
此時，街東口的祭祀剛剛結(jié)束，攔住的道路也是被放行開來。
就在太常寺收拾祭壇的時候，街口的妖風(fēng)將一座篝火掀了起來，漫天的火花迎風(fēng)飄灑起來，瞬間整片街口里都被灌滿了火花苗子，驚了眾人一跳。
恰巧一架趕路的馬車從這經(jīng)過，同時也是受到了驚嚇，馬兒長鳴一聲，便像失了控的一樣四蹄騰空的飛奔出去。
馬兒受了驚，帶著車架一路向東邊飛馳而去。
所路過的地方，盡是摔倒的民眾，百姓爭相躲避，踩踏、推搡到處都是慘叫的聲音，就像是一片割過的麥田蔫倒了一片。
太常寺的武侯跟在后面大喊讓開，卻怎么也追不上瘋馬的速度。
車架飛馳一路刮傷百姓，就連街邊的攤位也是未能幸免，瘋馬嘶鳴眼看就到了男孩彈琴的地方。
也許是梧桐樹下聚集了許多人，這瘋馬到了便沖刺上前。
聽見動靜，百姓們也是急忙逃開，來不及的，也是飛撲了出去向外滾了幾圈。
只有坐在地上的三個孩子，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可眼見那匹瘋馬已經(jīng)從街道上沖向了那顆梧桐樹下。
周圍的人想伸手去拉，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