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峻山孤兒院
4月27日,周日,法定節(jié)假日。
星匯市,早上七點。
新的一天,賈城翌從七十二平的出租屋內(nèi)醒來,心情糟糕地關(guān)掉鬧鐘。
“又是周末加班的一天?!遍L長吸入一口氣,然后狠狠吐出,賈城翌想在床上再躺兩分鐘,紀念他即將失去的休息天。
然而扒門的聲音加上餓鬼般的貓叫聲,卻在告訴他那是妄想,認命起床打開門,扒門的橘貓和在一旁看戲的白貓都叫著進入臥室,亦步亦趨跟著他。
“好好好,馬上給你們上飯鏟屎?!辟Z城翌無奈說著,打開糧桶把貓糧倒在貓碗里,又將水杯中的水換掉,給三個貓砂盆鏟完屎才開始洗漱。
一切都收拾好,他開著車去辦公室,拿上托同事打印好的表單,揣著錄音筆,和同樣加班的同事簡單說了兩句,駕車前往今天的第一個目的地。
峻山孤兒院。
這所孤兒院是個民辦孤兒院,院長姓阮,在她丈夫離世之后,用手中的資金在城郊的峻山前創(chuàng)辦了孤兒院。
孤兒院創(chuàng)辦后的第四年,有記者做過專訪,阮院長在專訪中講述了她的心理歷程和創(chuàng)辦原因。
她的丈夫在六歲時,父母不滿意他一直以來的表現(xiàn),認為他傻得無可救藥,便丟下他離開,再也沒有回來。他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大,十六歲時跟隨同鄉(xiāng)到沿海打工,她與丈夫便是在沿海的城市相識,那時她還是個學(xué)生。
沒有文化,丈夫一開始只能做苦工,做了六年,攢了些本錢,正好趕上新浪潮,兩人一合計,說服同鄉(xiāng)加入,把錢全部用來下海創(chuàng)業(yè)。
他們成了第一批吃到螃蟹的人,事業(yè)越做越大,丈夫同時也感受到了文化對他的限制,開始從小學(xué)的知識學(xué)起。
丈夫平時就是個熱心的人,無論是對員工還是陌生人,他能幫的都盡量幫,每年還拿出錢做慈善。
后來丈夫為救跳河自殺的人而死,阮院長深受打擊的同時,決定將丈夫做慈善的心愿貫徹到底,便在丈夫的家鄉(xiāng)創(chuàng)辦了孤兒院。
而在孤兒院創(chuàng)辦的第二年,公司的狀況就因為子女的錯誤決策面臨危機,好不容易度過后,公司已經(jīng)不復(fù)以前的繁榮。她和同鄉(xiāng)商量后,子女離開公司,改為聘用專業(yè)的總經(jīng)理,她只拿股份分紅,不再對公司事務(wù)發(fā)表意見,專職當(dāng)孤兒院院長。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公司早已不復(fù)存在,孤兒院的資金也由阮院長獨自承擔(dān)變成了社會募捐與個人資金混合。
院內(nèi)的孤兒大部分都是殘障人員,正常一點的孩子往往要在工作人員忙不來的時候照顧年紀小的孩子。
與其他只能保障基本生活的孤兒院來說,峻山孤兒院的條件要好很多,曾被評為全國最好孤兒院,整個孤兒院像是一個小型學(xué)校,有著教學(xué)樓、圖書館、食堂、宿舍樓、操場,資金充足時還有專門的營養(yǎng)師、康復(fù)員、駐院醫(yī)生等。
可惜子女不爭氣,公司倒閉,收入縮水,這所孤兒院再也沒有了當(dāng)初的財大氣粗。
收到協(xié)查函后,核查簡槿在星匯市經(jīng)歷的工作就被交給了賈城翌來辦,因工作量龐大,外地讓協(xié)查的人,他都小小偷懶了一下,只是電話問問就完事兒。
一般來說不會有大問題,但賈城翌沒想到自己真就那么倒霉,墨菲定律誠不欺人。
按照阮院長在電話中的說法,簡槿是在峻山孤兒院門口被發(fā)現(xiàn)的,送菜的人跟廚師長說后,廚師長又找到阮院長,兩人到門口發(fā)現(xiàn)真有一個穿著單薄的小女孩,臉和手都已經(jīng)被凍得通紅,蜷縮在地一動不動。
當(dāng)時正是三九天,又是早上六點多,天還沒完全亮,寒冷失溫能夠輕易奪去人的性命,兩人急急忙忙抱著小女孩去爐火前烤火,隨后阮院長去拿來了一小床被子,將小女孩裹得嚴嚴實實,廚師長則去找還在睡夢中的醫(yī)生。
等醫(yī)生來診斷后,確定小女孩脫離危險后,阮院長才檢查小女孩的身上有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
她在上衣兜里找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簡槿,6歲”。
警察也試圖找過遺棄小孩的父母,但那個年代,監(jiān)控很少,線索缺乏,最終只能不了了之,阮院長只能收留了簡槿。
八點四十八分,賈城翌終于來到了峻山孤兒院門前,破舊的圍墻上畫著五顏六色、歪歪扭扭的涂鴉。門口的保安室里坐著一名身形瘦弱青年男子,身上穿著已經(jīng)有點掉色的舊衣,他的左手只剩下一半。
“你好,請問你是?”青年的聲音洪亮,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
“你好,我叫賈城翌,昨天已經(jīng)和阮院長預(yù)約好了九點見面?!辟Z城翌邊說著,邊掏出了他的工作證。
青年看了眼工作證,從桌子中拿出出入登記表,“請?zhí)钜幌碌怯洷??!?p> 賈城翌下車,在保安室外填著登記表,青年則走出保安室,用鑰匙將大門打開。
“謝謝?!辟Z城翌將填完的表還給青年。
青年朝他點點頭,“阮院長辦公室在教學(xué)樓的503室,出來的時候先打電話給我說一聲,我在外面把門開開?!?p> 停好車,賈城翌觀察了一下整個孤兒院,操場里空無一人,四棟建筑中,最高的一棟有七樓,其次是五樓,。
簡單推理了一下,他覺得有七樓的建筑應(yīng)該是宿舍,便朝著五樓的那棟建筑走去。
一路走到503,試著敲門后,門內(nèi)傳來清楚且悠揚的聲音,“請進?!?p> 略顯年輕的聲音讓賈城翌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不過他仔細一回憶在電話里聽到的聲音,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記不清。
推開門,門內(nèi)是一個簡易的辦公室,無論是桌子還是沙發(fā),都是用木頭制成,他記得小時候在老家時,就是這種家具居多。
坐在椅子上看報的人,頭上是銀灰色的短卷發(fā),戴著老花鏡,臉色紅潤,見門外站著的是個陌生人,她站起身想上前迎接,賈城翌趕忙快走兩步,來到老人桌前,阻止了老人的下一步動作。
“請問是阮院長嗎?我是昨天和您聯(lián)系的小賈?!笨吹嚼先说拿婷?,賈城翌確定自己沒找錯屋,只是他記得老人家今年好像八十六歲了,實際一見面,他覺得老人家很年輕,依面相來看,像是只有六十多歲。
“小賈,你好,早飯吃了嗎?如果不急的話,可以先去食堂填飽肚子。”阮院長樂呵呵道。
“沒事兒,阮院長,我們先談?wù)務(wù)?。”賈城翌作為經(jīng)常晚起吃不上早餐的人,比起吃早餐,他更想早點把工作做完回家躺著。
“別餓壞了身子。”阮院長苦口婆心道。
幾番寒暄后,賈城翌心中有些苦澀,他想起了去世的奶奶,也是如阮院長這般和藹可親,每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投喂他,收拾好心情,他進入正題,“阮院長,上次就向您請教過簡槿的事,今天再次冒昧打擾,主要是想再深入了解一下簡槿在孤兒院的經(jīng)歷?!?p> “簡槿啊,是個好孩子。”阮院長滿臉欣慰。
“您介意錄音嗎?為了防止有漏缺,我們一般會用錄音的方式留存?!辟Z城翌小心詢問后,得到了可以錄音的回答,便安心開始錄音,“在簡槿成長的過程中,有沒有什么奇怪的舉動或事?”
“這個啊?!比钤洪L聽到這個問題,沉默的一段時間,“她是犯了什么事嗎?”
“沒有,您放心說,上次和您說過,這是入職前的資格審核?!?p> “也不算是奇怪的舉動和事,我剛開始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因為性別被遺棄,后來養(yǎng)了幾天,發(fā)現(xiàn)她不會說話,對我們都不理不睬,就像聽不見一樣,不過叫她吃飯喝水倒是會照做,其余時間就一個人靜靜待著,不如和其他孩子玩,也不走動。”
“我就在想,她被遺棄,性別可能是一方面的原因,但占比不大,更多的是性格問題。大概是兩個月后,駐院的李醫(yī)生從城里回來,說她應(yīng)該是得了孤獨癥,需要干預(yù)治療?!?p> 孤獨癥?
賈城翌聽到這,臉色不由得一僵。
院長奶奶,您在手機中怎么不和我說??!
別了,我的年終評優(yōu)。
別了,我的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