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刺眼的光打在雪白的墻壁上,入眼明晃晃一片不真實,呲呲電流聲過,更突兀一室的靜默。
“哥哥,”琳歪著頭看向緊盯著手機屏幕的珂,“你別著急,沒事兒的?!?p> 珂滑動手機的手指頓了一下,嘴角帶出一絲不大自然笑意,伸手撫了撫琳如同海藻般的發(fā)。
“哥哥沒有著急?!辩娴椭曇簦案绺缦嘈虐⒘湛梢院闷饋淼陌?!”
琳眨了眨小鹿斑比一樣的眼睛,似懂非懂。
窗簾被拉到一側(cè),物品擺放井然有序的病房顯得空落落。
漆黑的屋子里,只透出一絲屏幕發(fā)出的微弱亮光。
吸溜吸溜,坐在屏前的黑影將泡面桶往前一推,滿足地往椅背上一靠。依著僅有的光線仔細看去,可以發(fā)覺桌上的泡面桶早已堆積。
十幾平米的小屋內(nèi)又響起了噼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滴滴滴——
握著鼠標的手頓了一下,而后將光標移向了新出的彈窗——
“愛心眾籌,爭取漸凍女孩的明天”
“呵?!焙诎道飩鞒鲆宦暲湫?,鍵盤按鍵聲起。些許后,朦朧的黑影喟嘆一聲,敲下了回車鍵。
貳、
“乖,不怕,是哥哥,沒有別人。”
珂一點點挪到了匿在墻角的琳身旁,張開雙臂慢慢環(huán)住了她。
琳渾身一僵,而后瘋狂地顫抖起來。
“阿琳不怕,是哥哥,是哥哥?!辩孑p輕拍著琳的后背,在她的耳邊盡可能的安撫著。
良久,琳才恢復了過來,將頭抵在了珂的肩膀上,無聲的淚水打濕了珂的衣。
網(wǎng)上一個昵稱為“俠義”的人,在籌款新聞評論區(qū)夸夸其談,直言琳的病情其實不像描述的那樣嚴重,明為眾籌,實則套現(xiàn)。
在“俠義”的帶動下,一大批人跟風,這些日子來病房的質(zhì)疑者絡(luò)繹不絕。
珂仰起頭,明亮的燈光照的房間如白晝,更是刺得眼睛有流淚的沖動。
“哥哥在這里,哥哥永遠是站在你前面保護你的英雄。”
幽黑的房間一如既往,唯一改變的是窗戶前又圍上了一方厚重的窗簾,隔絕了今夜皎潔的月光。
敲打鍵盤的聲音持續(xù),微亮的屏幕上出現(xiàn)一條條新的評論。
“其實漸凍癥就相當于沒救啦!干脆直接自己結(jié)束算了,反正到最后也只會是吊著一口氣?!?p> “又患上躁郁癥啦?哦喲,還真是夠厲害的,既然覺得自己是負累,那還一直在堅持什么呢?”
“直接走了多容易,利人又利己?!?p> 窗外有風刮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夜的嗚咽。
叁、
雪白的病房依舊明亮得刺眼。
珂的眼皮猛跳了幾下,手中提著的飯菜在打開病房門后徑直地掉落在地上。
“我妹妹呢?四號房的那個女孩呢?”珂有些瘋魔地晃著值班護士的肩膀。
“她不讓我們跟著,自己坐著輪椅出去了,說是出去透透氣?!?p>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嗎?”
值班護士被紅著眼的珂嚇到,忙慌著調(diào)出監(jiān)控。屏幕里,坐著輪椅行動不便的琳出了醫(yī)院大門。
珂顧不得那么多,慌著追了過去。
“其實挺危險的,躁郁癥的人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崩潰?!?p> “大家出門小心一點,萬一遇見了別被傷害到。”
黑暗里看不清敲鍵盤的人的面孔,只能聽到他長長抒氣時的感嘆。
肆、
“阿琳!”
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撲騰到岸上的魚。
“阿琳,危險,快過來!”
琳站在路中央,川流不息的車輛從她身旁經(jīng)過。珂不敢直接過去,怕她的躁郁癥發(fā)作,直接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哥哥,你不用管我。”
琳沖著趕來的珂露出一個純凈的笑容:“其實我都看見了。我覺得俠義說的對,活著就得一直拖累你,而且就像他說的一樣,我要是死了,利人利己?!?p> “胡說什么呢!”珂的瞳孔縮了一下,抖著唇喊道,“你別聽他們胡說。你根本就不是負累!雖然現(xiàn)在漸凍癥還沒有解決方案,但是只要我們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琳眨著眼,顆顆晶瑩的淚珠從大大的眼睛里一顆顆打落在地:“不是的,我……”
“阿琳!”
琳的話還沒出口,就見珂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向了她。
旋即,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世界染上腥紅。
琳顫抖著雙手,一點點爬向珂,伸出手捂著他身上的傷口,但是,捂住這里,還有那里在往外涌血,她的兩只手,似乎根本不夠用。
“阿琳,別哭。”血沫子從珂的嘴里卡出,珂伸著手想要擦去她瘋狂涌出的眼淚。
“哥哥可是說過,哥哥是永遠站在你前面保護你的英雄?!?p> 圖片
“A市新聞快報,哥哥死于車禍,漸凍妹妹隨之自殺?!?p> 烏黑的視野里,一只手點開了這則新聞。
又是敲鍵盤的聲音,屏幕上出現(xiàn)“一路走好”四個字,配了一個哭兮兮的表情,顯得尤為同情。
但是事實上朦朧的黑影并沒有大的情緒波動。
滴滴滴——
光標滑向新出的彈窗。
刺啦一下,新的泡面桶被打開。在吸溜吸溜的聲音后,是敲打鍵盤的聲音。
主頁的標頭有著魯迅先生的一句話:
“我從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p> 光標滑到這句話后面的小叉號上點了一下。
緊接著,黑影動了幾動,只見個人信息上昵稱一欄由俠義改為了——孤傲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