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話說回來,真的不必同那些迂腐文人一般見識,未經(jīng)戰(zhàn)場殺敵,不懂同袍之情,又怎能期望他們知曉愛國大義?”我又勸道。
“是啊,”蘇斷山點點頭,“我最不喜歡文人,沒勁透了,真不知要他們有什么用?!?p> 我笑道:“總還是有用的,吟詩作對,歌功頌德,也好讓后人知道我朝是何等興盛。”
“吟詩作對?誰不會!”蘇斷山一下子站起來,拉開房門,故意沖著外面大聲道,“但凡識字之人,誰作不了詩?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著他,有些哭笑不得,這位老將軍怎么像孩童一樣幼稚?
“陳老弟,快!”
“???”我有些茫然。
“作詩?。∧阕髑鞍攵?,我來后半段?!碧K斷山看樣子確是來了興致。
“……”
我有些無語,但看蘇斷山確是一副不作詩誓不罷休的模樣,只好四下看看,硬著頭皮開頭:
“一日劈柴掃徑,一日牽黃擎鷹。晴時閑臥觀山亭,雨時靜聽風(fēng)打萍——”
“唔,還算對我口味,不過這最后一句,看你怎么結(jié)!”
我抓耳撓腮,練了一下午拳,什么都沒吃就趕過來勸架,現(xiàn)在腹內(nèi)空空,腦袋也空空,哪里能作得出詩?哈!有了!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著道:“——天寒烙大餅?!?p> “哈哈哈哈!”蘇斷山豪爽地大笑起來,驚飛門外幾只鳥雀,“好??!陳老弟,你我果然是同道中人!”
我笑道:“蘇將軍,該你了?!?p> 蘇斷山略一沉吟,朗聲道:“半生邊塞橫行,半生候老空庭。憂時倚枕誦佛經(jīng),樂時憑欄照夕影。風(fēng)靜水亦寧?!?p> 我們就這樣開著門聊了半天,不知魏玉和秦如許是否聽到,我是餓了個夠嗆,齋飯照舊準(zhǔn)點送來,我顧不得客氣,就在蘇斷山房中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用過晚膳后,我哼著小曲,伴著花香,向自己的禪房走去,路過陸休住所,發(fā)現(xiàn)里面燈亮了,便大步走了過去,像往常一樣推門就進(jìn)。
可沒想到的是,這次陸休房中還有其他人,而且是我這輩子最害怕見到的一個人——
“只手破天”向不成!
瞬間,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向不成一眼看見是我,跳過來伸手給了我一下:“觜兒!”
我縮了縮頭,苦起個臉。
向不成捏住我的后脖頸,道:“咦?不說話?該怎么問好,還用我教嗎?”
“……向大哥福壽安康,橫行無忌。”我不情不愿地開口。
向不成仰頭大笑,陸休有些意外,問道:“你們認(rèn)識?”
“說來話長?!毕虿怀赊揶淼乜戳宋乙谎?,“原來是你帶他?這小子莽得很,還帶些呆氣,不省心吧?”
“嗯,很不省心?!标懶菥尤稽c了點頭,我氣個半死。
向不成又給了我一下:“怎么回事?你向大哥的話都忘了是不是?”
“不敢忘?!蔽铱迒手槨?p> “以后好好聽小休的話,少惹事,不然我繼續(xù)收拾你!”
“是……”
陸休也走了過來,看著我老老實實的模樣,嘖嘖稱奇:“能令陳觜像耗子見了貓一樣,你可真行?!?p> “那是!跟你說,以后他要是敢不聽你的話,你就告訴我,對付他,我有的是法子!”向不成一把攬住陸休肩膀就走,二人重新坐回桌邊。
我垂頭喪氣地站著,早知道他在這里,打死我也不會進(jìn)來,唉,總是這么冒失!
他們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我卻絲毫沒聽進(jìn)去。
向不成的出現(xiàn),牽動了我一些久遠(yuǎn)的記憶。上次見到他,還是在一年多前的大京,那時我不知他是涼世一門生,也不知他劫走密國使臣的意圖,還對欽臬司起了誤會,但也正是那次,才讓我從此全心全意信賴陸休。
在那起案件中,我還認(rèn)識了密國三皇子慕良,雖然差點被他策反,但不知為何,我心中仍是把他當(dāng)朋友。慕良將文莎公主托付給我照顧,可我身為男兒,又不在宮中做事,后面一直沒有聽到過文莎公主的消息,更別提照顧了。
最近,關(guān)于這本冊子,越來越多的線索指向密國,慕良知不知道這件事?還是說,他就是這件事的主謀?仔細(xì)想想,他確實很喜歡挑撥人心這一套。
“你又在發(fā)什么呆?”我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向不成道,“還沒問你呢,上次偷偷摸摸跟著我,想干什么?”
“查案。”我小聲道。
“哼,還查案,要不是我及時認(rèn)出你,你哪里有命活到現(xiàn)在!”
“……多謝向大哥?!?p> “既然當(dāng)了特使,就好好習(xí)武,不能練個半吊子,別人可不會像我一樣手下留情?!毕虿怀蛇呎f邊站起身來,“行了,小休,我走了?!?p>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日后恐怕還有麻煩你的時候?!标懶菀舱玖似饋怼?p> “跟我有什么好客氣的!”向不成擺擺手,沖門口走來,我趕緊讓開,他看了我一眼,兇巴巴地道,“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少給小休惹麻煩!”
我拼命點頭。
陸休笑了笑:“向兄慢走?!?p> 向不成沖他一笑,拉開房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這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關(guān)好門,跑到桌邊,可憐巴巴地扶著椅子坐下。
陸休好笑地看著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陳觜,也會有害怕的人?”
我抱著茶杯喝水,悶悶道:“有什么辦法?當(dāng)年我走江湖的時候,沒少受他欺負(fù),打也打不贏,罵也罵不過,被收拾得慘極了——不然當(dāng)時在密國使臣的驛館里,我怎會一眼認(rèn)出他來?!?p> 陸休忍俊不禁:“果然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