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何時是頭
“那爸媽幫你帶三個兒女的時候,你怎么不嫌多了?!?p> 曹心貞怪眼一翻,“那是爸媽愿意,勝英他們?nèi)愕苁切旒业膶O子,爸媽帶他們不是應(yīng)該的嗎?這也需要我感恩戴德?”
曹心貞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橫眉豎眼的看著徐夏鳳,陰陽怪氣的說道,“倒是有些人,父母把她養(yǎng)大,沒沾到她一點光不說,還要受苦受累幫她帶孩子?,F(xiàn)如今還對父母給哥嫂帶孩子感到不滿。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那么大的臉。”
曹心貞說罷,神氣的“哼”了一聲。
徐夏鳳的臉色一白,她瞥了一眼李麗妹,李麗妹又低下頭拉著袖子擦眼淚。
徐夏鳳在心里嘆了口氣,她明白,自己又是孤軍奮戰(zhàn)。
“嫂子,你說這話是不是有什么不對?爸媽是給我?guī)Т蟮暮⒆舆@不錯。可是我也并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這些年,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哪里沒盡到做女兒的責(zé)任,你現(xiàn)在就可以當(dāng)著媽的面說出來?!?p> 曹心貞翻了個白眼扭著臉說道,“那我哪里敢??!”
曹心貞不是不想數(shù)落徐夏鳳,只是她思來想去的,竟然找不到一絲可以數(shù)落徐夏鳳做女不當(dāng)?shù)牡胤健?p> “你和媽是一根臍帶上拴著的母女,我只是嫁進(jìn)來的。疏不間親,古有名言,我哪里敢在媽的面前說你的不是?”
“嫂子,你看你?!毙煜镍P盯著曹心貞看了一會,曹心貞分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但徐夏鳳卻明明感覺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徐夏鳳按耐下心頭的火氣,溫和的說道,“嫂子,我們都別把話題扯遠(yuǎn)了?,F(xiàn)在最重要的是籌錢給爸治療的事。既然報銷不了,我們總是要想想別的辦法的?!?p> 徐夏鳳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凝了一下。
這雙手是在車間流水線上做貨又快又好的手,這雙手,是在田間地里鋤地插秧的手,這雙手,也是徐成良牽著在人生的道路上邁出一步又一步的手。
只要她有這雙手,總是能掙來錢的。
徐夏鳳深吸一口氣,再抬起來的時候,眼中已滿是堅定。
“嫂子,這樣吧!你出多少,我就出多少,決定不會讓你覺得自己吃了虧?!?p> 曹心貞挪了挪屁股,神情有些不自然。過了好一會,她才梗著脖子低聲說道,“我看出錢的事,你最好和志揚(yáng)商量一下?!?p> “而且,也沒有只有我們兩個人出的道理。不是還有冬鳳嗎?”
徐夏鳳慢慢的點了下頭,曹心貞雖然有些胡攪蠻纏的,但這兩句話確實也不無道理。
直到洗碗的時候,徐夏鳳才咂吧出來有什么不對。
不是這兩句話不對。而是曹心貞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
徐夏鳳停下洗碗的手,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晚霞。
太陽剛從西邊落下,天上也沒有下紅雨??!
第二天一早,徐夏鳳洗漱干凈,喂了雞鴨,煲好了飯,就拿出手機(jī)給方志揚(yáng)打了個電話。
方志揚(yáng)顯然剛醒,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疲倦。
“志揚(yáng),你剛醒?。]睡好的話中午再睡,我正好有個事要和你說。”
“你說吧!”
徐夏鳳的手指卷著衣角,“志揚(yáng),是這樣的,縣城的人說爸這個是意外,醫(yī)療保險是不能報的。醫(yī)院那邊催款又催的特別緊。爸都治到這個程度了,怎么也沒有放棄的道理。志揚(yáng),你看我們……”
電話那邊,方志揚(yáng)久久的沉默了下來。
多等一刻,徐夏鳳心中的慌亂就多了一分?!爸緭P(yáng),爸現(xiàn)在都治到這個程度了。很快就能好了,沒有再放棄的道理是不是?最多只需要兩萬,志揚(yáng),志揚(yáng)……”
徐夏鳳喊了兩聲,電話那邊的方志揚(yáng)才慢慢說道,“夏鳳,我已經(jīng)五十了,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上班的時候總覺得提不起力來,擺在臺面上的貨卻堆的跟山似的高。稍微慢一點就要被主管罵,“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夏鳳,人到五十還要受這種唵喒氣確實挺窩囊的,也挺難受的。有時想想,還不如回家種田,雖然錢會少一點,但人總是自在些?!?p> “志揚(yáng)……”徐夏鳳喊了一聲,凄切的聲線中含著滿滿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夏鳳,我真的有些累了。昨天加班到十二點呢!回來洗澡洗衣服都兩點多了。我先掛了?!?p> 徐夏鳳聽著手機(jī)里傳來的“嘟嘟”的聲音。無力的垂下的手臂。
方志揚(yáng)這是,拒絕出錢了?
徐夏鳳心里難受,失望,卻并不怎么怨恨。甚至,在她的心底里,并不覺得方志揚(yáng)這樣是錯的。
可是,難道要徐成良放棄治療?不,不可以。徐夏鳳想到徐成良的昏迷中的微笑,想到他奮力的睜開眼睛的模樣。
只要她還在,她總會想出辦法的?,F(xiàn)在放棄治療,無異是宣判了徐成良的死亡。
徐夏鳳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她做事勤勉,工作認(rèn)真,可是為什么到頭來,連兩萬塊都能難倒她?
曹心貞對徐夏鳳的頹敗和失望似乎有所感覺。
只是她并沒有安慰徐夏鳳,也沒有勸解。她雙腿帶風(fēng)的從徐夏鳳身邊走過的時候,眼角眉梢還帶著壓不住的輕松和安心。
下午的時候,徐夏鳳接到了徐冬鳳打過來的電話。
“姐,”徐冬鳳叫了一聲,聲音中滿是疲倦。
“最近上班很累嗎?”徐夏鳳揚(yáng)起笑臉問徐冬鳳。
“嗯,是有點累。以前倒還不覺得,這些天總覺得提不勁來?!?p> “媽在家挺好的,躍禮和強(qiáng)強(qiáng)在醫(yī)院幫著照顧爸,明重也不會太累,大家都好,你安心。別想那么多?!?p> 手機(jī)里忽然就傳來了一聲狠狠的抽噎聲,徐冬鳳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姐,我不是擔(dān)心,也不是不能安心。這些天我的心里就像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是累,是不輕松,我一直在想這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姐,你說,這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徐夏鳳拿著電話沉默了,這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呢?徐冬鳳問她,可是她也不知道,誰又能告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