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在天之靈
清明這天,早上竟下起小雨。在朱蘭家吃過早飯,西平穿著雨衣,帶上拜祭的物品及工具上了山。冬香本來也要去,西平執(zhí)意不讓,一是名不正言不順,二是下雨天山上到處路滑,有諸多不便,像冬香這樣從小在城里長大的女人,也幫不上什么忙,說不定還要分心照顧她,還不如讓她留在家里看看電視聽聽音樂。
冬香說他歧視她。不過她并沒堅持,不是她怕苦,而是怕那些成片堆成小山似的墳墓,想到里面埋著的是各種各樣的死人,心里便膽怯不已,自然不敢跟西平任性,難得聽話了一回。
西平在父母墳前放了爆竹,燒了黃紙,不知為何,在燒黃紙時,雨下的特別大,風刮的特別猛,呼呼呼從墳墓兩邊向自己涌來,似有嗚咽之聲。燒完黃紙之后,很快風停雨收,天上竟出現幾道彩虹。西平心里更感驚詫,心里怪怪的,總感覺剛才的異常,是父母在天之靈在跟自己暗示什么。
父親的墳已有些年頭,挑幾擔土堆在上面便有模有樣,看得過去。母親是新墳,挑了幾十擔土也沒多少起色。因下雨的緣故,路滑土沉,西平累的不行,全身臟兮兮的,見已到午時,便沒再堅持,跟著其他拜祭的人一起挑著工具下山了。
冬香已做好香噴噴的飯菜等他,看她忙前忙后,心里頗感溫馨,如果不是明知自己有肝硬化,他會很樂意娶她,相伴到老。他才不管那些狗屁世俗,再說他跟永紅結婚也只是一檔交易而已。
吃過午飯,西平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很久沒干過體力活,突然這么勞累過度,身體各部件難免會提出抗議。好在問題不嚴重,休息休息便會好,冬香巴不得能有這樣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膩歪在一起逼著西平講故事給她聽,西平把山上異常的事講了出來,冬香感覺房子里也陰森森的,似乎西平的母親隨時可能會從屋里哪個角落里冒出來,嚇得她上廁所都不敢單獨去,硬是拉著西平跟她在一起。
西平笑她太膽小。
冬香說,你不說不會往這方面想,這么一說心里就膽怯了。你還在江口時,我也來住過幾個晚上,也感覺陰森森的,睡到樓上,總聽到樓下似乎有人在走動,還似乎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所以過年之后便一直不敢過來住。有次和金紅過來,把屋里的衣服被子拿出去曬,外面艷陽高照悶熱異常,屋里卻陰涼如故,金紅當時也說,這屋子有古怪,兩人本打算在這里住一晚的,結果下午便匆匆走了。
西平笑道,如果母親的靈魂真的還在家里,我倒是巴不得。
冬香躲在他懷里,不許他再繼續(xù)說這個話題。
躺了一個下午,西平精神好了許多,兩人一起做晚飯吃了,便又上樓了,洗澡時,西平經不起挑逗,又抱著冬香這個小妖精沖刺了一番,事畢之后,西平只覺得全身異常難受,自己似乎只剩下一具空殼。
睡到半夜,西平竟開始發(fā)燒,全身都覺得燙手的,嘴里不時說著胡話。冬香顧不得害怕,用臉盆打來一盆清水,用濕毛巾敷在西平的額頭上,折騰了大半個晚上,仍無絲毫好轉。
外面漆黑一片,還下著連綿小雨,顯得格外陰沉恐怖,冬香哪里敢出門,只得期盼西平能堅持到明天早上,便叫人送去鎮(zhèn)里衛(wèi)生所。沒過多久,可能是太困的緣故,不知不覺睡著了。
西平覺得全身異常難受,腦子卻異常清醒,后悔不該跟冬香洗澡時辦事,上午就淋了雨受了累,身體本來很不好,再這么胡折騰豈有不出問題之理?!
西平整個身子縮在被子里,覺得口渴,叫又叫不出聲,沒過多久又昏昏沉沉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西平感覺床上的被子在動,被子裹著自己整個在動,讓自己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服,朦朧中,西平感覺床前站著一個人,睜開眼,可不是母親劉惠正站在床前,雙眼正慈祥看著自己。西平立即淚水盈眶,知道母親在保佑自己,淚水嘩嘩往下流,被子還裹著他不停自動著,讓他感覺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暢,可能是太舒服的緣故,西平留著淚又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方亮。冬香睡的很沉竟然未醒。西平坐起身,感覺全身神清氣爽,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西平回想昨晚的事,好似一夢,卻又是那么的清晰真實,正在發(fā)怔之時,冬香已經醒來,見他坐著,趕緊用手在他額頭上捂了一下,感到體溫正常,才放下心,對西平說,你不知道你昨晚的臉色有多難看,全身發(fā)燙不說,臉上還紅彤彤的,不停說胡話,嚇死我了。
西平笑道,既然你這么擔心,怎么還睡得著,還一覺睡到大天亮?
冬香也有些難為情,笑著說,不知為什么,突然就感覺很困,一下子就睡著了。
西平心里更確定,昨晚母親來過,是母親再次庇佑了自己,不禁再次熱淚盈眶。想著母親生前兩次扶助自己得脫大難,死后仍在保佑自己,如何不令他感傷。
冬香問他為何突然流淚?
西平把昨晚的事說了。冬香說,這就是了,肯定是你母親來過,否則我根本不可能睡著,就算睡著也不可能睡的這么死,還有,你昨晚燒得那么厲害,也不可能在沒經過任何醫(yī)治的情況下,便恢復的這么快。
正說話間,西平的電話響了,嚇了冬香一跳。西平笑著接了電話,冬香不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金紅問他是不是回臨江了?
西平說是。
金紅說,晚上到我這邊吃飯。
西平還沒說話,金紅又說,就這樣決定了,過來我還有事找你。
西平說好。金紅便把電話掛了。
冬香問是不是金紅的電話?
西平說是,要我晚上過去吃飯。
冬香笑道,恐怕不單為了吃飯吧。
西平瞪了她一眼,冬香便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兩人起床下樓洗臉刷牙,便各帶好隨身物品出了門。
來到市里,下了公共汽車,西平撥通了永紅的電話,說要去看看小勇,永紅說,我在省城,你自己去看就是,不用跟我多說。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西平在冬香的陪同下,買了幾身小孩的衣服,又買了一些水果和吃食,來到雙月灣二棟二單元三樓301室,按了門鈴,三姨很快開了門,見到西平,說本來要帶小勇去外面走走的,接到永紅的電話,說你會過來,就一直在家等你過來。
說話時已進了屋里,小勇已經能夠自己行走,也長高許多。小家伙似乎已經不記得西平,只是用一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珠看著他,不叫也不笑。
西平蹲下身,張開雙臂,笑道,小勇,是爸爸呀!
小家伙聽了西平的話,似乎有些印象,對著西平咯咯笑了起來,一副想過來又怕過來的樣子。
西平哪里忍得住,向前把小家伙一把抱住,在他的小臉蛋上猛親了幾口,可能是有胡子的緣故,小家伙不停躲避,嘴里發(fā)出哭聲表示抗議。西平將他高高舉起,小家伙又咯咯咯笑了起來。
三姨要他叫爸爸。
小家伙真的就叫了爸爸。
更讓西平異常高興,又要親小家伙,小家伙見狀趕緊用小手捂住頭,引得西平和三姨都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