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太陽沒有一絲同情心地炙烤著大地,何田田家腦畔山上的樹林里,斑駁的樹影下偶爾吹過一絲涼風,讓人頓覺清爽。
何立揚和周治緩步行走在林間,不遠處的土雞養(yǎng)殖柵欄里,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咕咕”的聲音。
“上次你提到,有一些關于咱們村未來建設發(fā)展的想法,現(xiàn)在說說看?!敝苤蝹?cè)目看向何立揚。
何立揚點了點頭:“說實在的,我回來也有一個月了,對村里的一些事和人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咱們村相對來說,自然條件還算可以,離縣城也近,不過二十公里,可生活水平卻很低,我始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周治笑了笑,一手拍著何立揚的肩膀,一手指著地面:“坐下說?!?p> 二人對地上的黃土不管不顧,就地盤腿坐下。
“原因其實很簡單。”周追指了指自己的黝黑的腦袋,“問題出在這。”
何立揚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咱們村的人,腦袋里種下了懶根?!敝苤谓忉尩?。
何立揚頓悟地點了點頭,的確,長青村生活水平落后和自然環(huán)境沒有關系,和人有關系。
周治繼續(xù)說:“我這些天把咱村里的每家每戶都走訪了一遍,心里也有了個大概,扶貧得先扶志和扶智,要有脫貧的志氣和智慧,不能在太陽底下等星星等月亮?!?p> “對,你這話充滿智慧?!焙瘟P拍了一下手,繼而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要想改變一個人的心性是何其困難,何況是一個群體?!?p> 周治說:“所以,我們也得開動腦筋,辦法總比困難多?!?p> “說到辦法,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也不知道成熟不成熟?”何立揚說。
“你說說看?!敝苤螡M眼期待地看向何立揚,在他心里,但凡有一根稻草,他都愿意去抓,不論能否救命,先抓過來再說。
“我是這么想的,咱們村雖然自然條件好一些,但是交通條件很不便利,出行很不方便?!焙瘟P腦海里涌現(xiàn)出趙懷智的事情,“如果能把村里這條公路翻修成寬敞的柏油路,那后期村里不論是發(fā)展產(chǎn)業(yè)還是群眾出行都比較方便?!?p> “嗯,你這個想法我明白,我自己本身就是縣交通局的干部,來村第一天我就想過這個問題,同時也和我們局長匯報過,只是現(xiàn)在縣里的財政壓力比較大,暫時不考慮這件事?!敝苤斡行┦卣f道。
“財政壓力大?!焙瘟P心里默念一聲,然后問道:“修咱們村的這條路,大概得多少錢?”
周治心里盤算片刻后給出答案:“大概在一千萬左右吧。”
“一千萬?!焙瘟P重復一遍,接著問道:“縣里沒考慮過PPP模式嗎?”
“哎!”周治嘆著氣,“當然考慮過,只是咱們這里屬于鄉(xiāng)村公路,又不收費,對于那些求回報的老板來說,誰愿意干這個只出不進的賠本項目呢?”
何立揚點了點頭,試探性地問道:“那如果有人愿意干呢?”
周治嗤笑一聲,沒有說話,這種工程拿來PPP,除非有人拿著錢刺手,才愿意站出來做慈善。
而后,何立揚一臉認真看向周治,誠懇地說道:“如果我愿意呢?”
“你?”周治疑惑地看著何立揚,他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和自己一樣盤腿坐在黃土地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價千萬的人。
“別開玩笑了,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周治嘴角的酒窩越發(fā)明顯。
何立揚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你能拿出一千萬?”周治眼神中充滿疑問。
何立揚拿出手機,點開一個手機銀行客戶端,周治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賬戶余額是八位數(shù),而且開頭的數(shù)字還是9。
一瞬間,周治只覺得自己頭皮發(fā)麻,這說明,現(xiàn)在和他坐在黃土地上的這個年輕人,戶頭上的賬面存款將近一個億。
“你,你怎么?”周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何立揚收起手機,向周治講述了父親如何在深圳發(fā)家,之后突然病亡,自己繼承了上市公司,但由于經(jīng)驗不足,導致公司出現(xiàn)虧損,隨后公司進行了董事會成員調(diào)整,股份分割,之后他心灰意冷,辭去公司一切職務,手握公司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回到長青村。
說完后,他無比暢快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吐出了卡在喉嚨的梗。
周治看著何立揚,他早先聽聞過何立揚的身世,但沒想到對方是一個妥妥的富二代,雖然他在何立揚身上一點都沒感受到富二代的氣息,但事實如此。
何立揚見周治有些發(fā)愣,訕笑著說:“我可能是最令人不齒的富二代了,別人都是豪車嫩模,我卻想著無償修一條公路。”
“我是沒想到,咱長青村居然還藏著一個富二代?!敝苤巫旖锹冻鰷\淺的酒窩。
“所以,翻修公路這件事?”何立揚再次問道。
周治倏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說道:“我現(xiàn)在就回局里,把這件事匯報給局長?!?p> “等等,”何立揚喊住周治,“我剛才告訴你的那些事,你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我媽,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爸走了?!?p> 周治望著坐在地上的何立揚,有些無法理解他的想法,不過很快,他認為何立揚這么做,也許是有自己的苦衷,畢竟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快步向山下走去。
何立揚望著周治匆忙的背影,呼出一口氣,索性躺在樹影斑駁的土地上,眼神里滿是憧憬地望著樹葉縫隙外的碧空。
不一會兒,何立揚的手機響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何田田。電話里,何田田告訴他,二妗子袁娜和表弟何瑞回村了。
何立揚一骨碌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下山回家。
剛進院子,就聽見窯洞里傳來袁娜的聲音:“姐,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你看看我們家這光景,這要不是貧困,那長青村也沒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