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下葉日天
他捂著被劍穗抽疼了的額頭,茫然無措,哥哥為什么要拒絕我?明明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面了。
劍躺回桌上,仿佛真的是一把普通的劍,動也不動。
他又伸手去拽那劍,連牙齒的力氣都用上了,還是拿不起來。
拿手指戳,劍不動。
扯劍穗,劍也不動。
湊上去咬一口,劍硌著牙了。
終于,“嗚——”
他沒有辦法了,揪著衣角,委屈地哭了出來。
謝朝雨:“......”
謝朝雨忍不住在葉狗蛋胳膊上掐了一把。
狗蛋突然挨打,也茫然、委屈,我又怎么了我?!
謝朝雨傳音斥責(zé):“物似主人型!”
平日里可瞧不出來,那劍這么渣,瞧那孩子哭得多傷心。
狗蛋震驚,做壞事的是劍,挨揍的卻總是他!
狗蛋為自己狡辯:“我一個(gè)筑基小修士,劍招都還沒會幾個(gè),你還指望我能管得住神器?”
謝朝雨:“上梁不正下梁歪,器靈能有什么壞心思,他只是跟著主人,有樣學(xué)樣罷了。”
窗前的孩子越哭越委屈,劍像個(gè)老流氓,孩子這般抽泣,劍身卻換了個(gè)角度躺著,劍穗還揚(yáng)起來一甩一甩的,跟街上翹著二郎腿欺負(fù)小孩兒的混混一般無二。
“嗚嗚嗚哥哥......”
孩子眼淚不住往下掉,小手緊緊巴著劍身不放。
“哥哥你為什么不愿意,我能叫你吃飽的,嗚嗚哥哥你起來跟我走好不好嗚嗚嗚...”
豆大的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孩子眼里滾落,淚水在他臉上流淌,黑不溜秋的臉頰上洗出了兩條白嫩嫩的淚溝。
他赤著腳,枯草一樣的頭發(fā)亂蓬蓬頂在腦后,身上衣裳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換過,褲腿破成了絮,整個(gè)人又奇異地籠著一層微光,臟兮兮的手腳便尤為明顯。
“哥哥,哥哥,哥哥,嗚嗚嗚哥哥...”
謝朝雨無聲嘆氣,盡量放輕手腳,越過狗蛋,悄悄走下床。
孩子扁著嘴嚎哭。
一只手從身后探過來,那手上拿著帕子,給孩子擦臉。
柔軟馨香的布巾擦過臉頰,觸感陌生又明顯,孩子渾身都僵住了。
謝朝雨給他細(xì)細(xì)擦著眼淚,帕子被淚水打濕,孩子臉上的臟污也擦去了不少。
孩子抖著聲音問劍:“...哥哥,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
劍甩了幾下劍穗,有啊,有個(gè)披頭散發(fā)穿著紅裙子走路還沒聲音的漂亮姐姐呢。
孩子驚恐地瞪大雙眼,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臉被換了另一條帕子接著擦。
孩子猛然使力,一下推開那只手,眨眼便鉆進(jìn)了桌子底下。
謝朝雨:“......”
孩子背對著她,蜷縮著瘦小的身體,腦袋埋在膝蓋里,不敢回頭,也不敢再哭。
膽子這么?。?p> 謝朝雨走到桌子側(cè)邊,孩子抬頭就能瞟到她的地方,調(diào)整自己的語氣,盡量溫聲哄他:“別怕,我就是想給你擦擦臉”
孩子抬了一點(diǎn)點(diǎn)頭,下半張臉還躲著,水靈靈的眼睛怯生生瞄她一眼,又飛快躲了回去。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問:“...你拿的...是什么?”
謝朝雨把手里的帕子抖開,“你看,只是個(gè)手帕”
“它能擦掉我臉上的肉嗎?”
謝朝雨:?這孩子腦洞真大。
她把帕子放在自己臉上擦擦,“你看,我也用了,臉是不是還好好的?”
她語氣很溫和,身上還有一股清淡的草木香氣,孩子覺得像樹林,似乎沒有危險(xiǎn)。
“那你看看我臉,肉還在嗎?”
“在啊,我給你鏡子,你自己看看”
她從儲物袋里取出自己補(bǔ)妝用的小圓鏡子,放在孩子面前。
孩子探手,飛快摸了鏡子過去。
鏡子里出現(xiàn)了一張黑白相間的花貓臉。
摸摸,皮還在,肉也還在,都沒被擦掉。
孩子把鏡子給她推了回去。
終于敢抬頭看她了,但還不敢出來。
謝朝雨索性盤腿坐下,跟他說話。
“你叫什么呀?”
“我是塤,沒有名字的”
“那你是男孩子吧?”
“是的”
“桌子上是你的哥哥嗎?”
“是哥哥”
“你們長得不太像呀,我跟我哥就挺像”
“是氣息,我能聞到,就是哥哥”
“道長怎么沒給你洗個(gè)臉呀”
“阿爺摸不到我,人都摸不到我的”
“可是我也是人呀,你看我就可以碰到你,哎呀!還摸了一手泥巴”
謝朝雨碰了碰孩子抱著膝蓋的小手,然后把黑乎乎的手心給他看。
孩子不好意思地笑,露出幾顆白生生的小米牙。
“我以前能自己洗臉,后來就摸不到水了”
“那饅頭呢,怎么摸到饅頭的?”
“要用靈力,會越用越少,我自己舍不得用,留著養(yǎng)哥哥”
“那你是不是很久沒吃飯啦”
孩子點(diǎn)點(diǎn)頭,“摸不到了”
“我能摸到你,你出來,我們洗個(gè)臉,再試試能不能幫你吃到飯,好不好?”
“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呀,我很喜歡你的,來,從這里出來”
孩子指指謝朝雨身后:“他好兇,他吃小孩子嗎?”
謝朝雨轉(zhuǎn)身,狗蛋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眼神兇巴巴的,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
謝朝雨怒視狗蛋:“...你轉(zhuǎn)過去!”
狗蛋不動彈,還朝她示威地挑起眉頭。
謝朝雨瞪他,狗蛋攤手聳肩撇嘴。
艸!
欠收拾!
謝朝雨起身,走到狗蛋面前,朝他勁瘦的腰伸手,揪住皮肉,狠狠一擰。
“好了,你看他打不贏我,我能保護(hù)你,出來吧”
孩子從桌下探頭,慢慢往出爬。
身子一歪,摔倒了,“我,我腳麻了...”
“小廢物,嘖!”
葉狗蛋上前,握著孩子一只腳踝,單手把他提溜起來,掂了掂,“這么輕,養(yǎng)得活嗎?”
孩子嚇得哇哇大叫,不住掙扎,可惜被扼住了命運(yùn)的右腳踝。
狗蛋提著他走到寢房后面,扔進(jìn)溫泉里,三兩下扒光,拿毛巾摁住了,挽起袖子給他搓洗。
不多時(shí),白毛巾洗黑了,孩子身邊的水也變黑了。
“嗚放開你放開!”
孩子又怕又驚,還覺得羞恥,大力掙扎。
葉狗蛋一只手按住他腦袋,彎身湊到孩子面前,對他咧嘴一笑:“你再動,我就試試溫泉煮小孩兒...”
水霧氤氳,他眉心紅痕蹙起,森白的牙映著水光,一張臉漂亮得像個(gè)艷鬼,孩子瑟瑟發(fā)抖,呼吸都嚇得輕了。
葉狗蛋把孩子洗干凈了,拿布巾給他包上,“自己走”
這孩子洗干凈了還真挺好看。
六七歲的樣子,五官精致秀氣,皮膚很白,和一般人那種白皙不同,他是瑩白,周身還籠著光暈,謝朝雨摸摸他腦袋,“真好看呀,像個(gè)小精靈!”
不過仔細(xì)看,這孩子還真有一對尖耳朵。
輕輕碰一下,他耳朵就要抖。
“癢癢...”
太可愛了!
謝朝雨太喜歡他了,架著他胳膊,一把抱起來,放凳子上讓他坐好。
指指桌上的點(diǎn)心:“能摸到嗎?”
孩子伸手,手從玉盤上穿了過去,孩子搖頭,“摸不到”
謝朝雨又拿起一塊,捏著喂給他,“張嘴”,孩子張開嘴巴,咬到了!
這是為什么?
孩子上次吃東西還是阿爺過四百歲生辰,他和阿爺在西鄉(xiāng)一家酒樓里包了一桌子菜,可惜靈力有限,那時(shí)也是每道菜只嘗了嘗味道。
謝朝雨的點(diǎn)心味道太好了,孩子吃得兩頰鼓鼓,大眼睛亮晶晶的。
謝朝雨給他喂完了一整盤奶糕,摸摸他肚子,“鼓起來啦!”
孩子朝她靦腆地笑,“嗯!”
謝朝雨和葉狗蛋湊在一起商量,企圖找出為什么他們接觸過的東西這孩子能摸到。
半天沒有頭緒,孩子乖巧坐在凳子上,玩自己的手。
“他先前說用靈力能摸到饅頭?”
“但他的靈力越用越少,總不能為了口吃的真用完啊?!?p> 桌上的劍嗡了一下。
謝朝雨靈光一閃,拽狗蛋到孩子面前。
狗蛋:做什么?
謝朝雨:“你試試,看你的靈力能傳給他不?”
葉狗蛋伸手,指尖抵在孩子眉心,孩子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看著他們。
“怎么樣?”
孩子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靈力增加了”,又伸手去拿糕點(diǎn),“...但是不能用。”
手又穿過去了。
謝朝雨皺眉,困惑,傳的了,卻不能用,這是為何?
孩子看著她,小聲說:“我覺得姐姐可以...”
“我?”
“我能聞到姐姐的味道,他的聞不到”
“那我試試?”
試試就試試,反正不成功也傷不到孩子。
“真的可以!”
孩子抓著一塊蓮花酥,驚喜地給謝朝雨看。
謝朝雨摸他腦袋,“這可真好,能吃好吃的啦”
孩子高興極了,輕輕抱著她的胳膊,不住點(diǎn)頭傻笑。
葉狗蛋:“......”有一種微妙的煩躁。
不,我沒有酸,那只是個(gè)孩子。
?。〔恍?,孩子也不可以。
于是狗蛋蹲下身,直視孩子雙眼。
“你叫葉日天”
他指指謝朝雨,“這是你娘,我是你爹?!?p> 孩子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爹娘,我還有阿爺呢!不過他很快想明白,這是哥哥的爹娘,那就是他的!
“那哥哥呢,哥哥叫什么?”
葉狗蛋:“叫...”,這破劍叫什么來著?他想不起來。
謝朝雨想了想,不如你劍聽起來就不是正經(jīng)名字,告訴別人容易被打,為了孩子的安全,她面不改色,給葉無諱的愛劍改名:“你哥哥叫春風(fēng)十里?!?p> 還有葉日天,這名字上街多半也是要被打死的。
“小名兒叫葉日天,大名叫葉棠梨,可以嗎?”
棠梨?本來就是梨塤,孩子挺喜歡。
孩子眨眼睛,期盼地望著她,“那我可以跟你姓嗎”
謝朝雨點(diǎn)頭,“可以可以,謝棠梨還挺好聽!”
葉日天多好的名字,多么具有強(qiáng)者氣息!
狗蛋覺得日天不應(yīng)該被埋沒。
他覺得家庭教育要趁早,于是很快進(jìn)入父親角色。
他雙眼瞇出邪肆的弧度,嘴角上勾,劍眉飛揚(yáng),渾身氣勢張揚(yáng)霸道,親自向小崽子示范道:
“以后跟人斗法,你要抬頭挺胸,大聲告訴他‘在下葉日天,家父葉狗蛋,在座各位都是垃圾!’,記住了嗎?”
神棍
在下神日天,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大甜甜 有姐妹在看嗎,我有一種微妙的單機(jī)感,啊,我薛定諤的姐妹們,吱個(gè)聲兒,給我壯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