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兄,這邊請!”
秋野領(lǐng)著伍連德越過影壁,穿過大廳,在最北側(cè)墻壁上,鑲嵌著一扇頗具俄式風(fēng)格的門。
只見門前掛著“私人空間,禁止通行”的中英俄三語告示牌。
秋野熟練的掏出鑰匙。
“咔噠”一聲響,門鎖應(yīng)聲而開。
“伍兄,請!”
樓道狹小,二人一前一后行走。
上了二樓,見一處鐵門。
開了鐵門,進到室內(nèi),便別有洞天。
室內(nèi)打通成一大廳,廳內(nèi)又設(shè)兩排長桌,其中一長桌上放置了好些試管架、顯微鏡并培養(yǎng)皿等若干器具,另一長桌上則擺放著一排燈管。
只見秋野熟門熟路引著伍連德至其中一組培養(yǎng)皿前,從中拿出一裝著少許白色粉末的盒子。
打開盒蓋,秋野挑出了一撮粉末,置于紙上,遞給伍連德。
“伍兄,此為秋某制勝鼠疫病之法寶。”
伍連德聞言,驚奇的詢問道,“秋兄,這是何物?”
秋野神秘一笑,小聲回答道,“秋某喚它做青霉素?!?p> “想不到秋兄除了醫(yī)病,還懂得這些東西!”
伍連德盯著手中喚做青霉素的粉末瞧。
奈何他一個不懂得生物化學(xué)的,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什么名堂。
“秋兄,這青霉素是個什么藥?是秋兄如何制出來的?”
秋野指著滿屋子的瓶罐儀器道,“伍兄所見,皆是制備這青霉素的用具。”
“這青霉素的主要作用很簡單,就是殺菌?!鼻镆把a充道,“比如這鼠疫,就是感染了鼠疫耶爾森菌而導(dǎo)致的疾病,青霉素所做的很簡單,就是殺死病患體內(nèi)的致病菌。”
“很簡單,卻很重要!”
伍連德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他死死的盯著手中的這一小撮粉末狀物體。
殺死致病菌,這是整個醫(yī)學(xué)界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這個青霉素的效果真如秋野所說,那它所能治愈的疾病就不僅僅是鼠疫!
這將是一片全新的領(lǐng)域!
這將是一次跨時代的進步!
伍連德不敢再想下去。
他熱切的望著秋野。
“秋兄,這個青霉素......你打算怎么辦?”
秋野淡然一笑,“這東西,自然是要到需要它的地方去。”
伍連德恨不能掰開面前人的腦子看看里頭是什么構(gòu)造。
“秋兄,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如今手握這么個寶貝,內(nèi)有昏庸朝廷,外有諸國環(huán)伺,為兄的怕你是自身難保啊!”
“哎呀!”伍連德握緊拳頭,急得在原地踱來踱去。
秋野倒是不慌不忙,拎過一把椅子來示意伍連德坐下。
“伍兄,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得我眼都花了!”秋野笑著打趣道。
“秋兄,你倒是還有閑心玩笑!”
伍連德一屁股坐下來,手指向上指了指對秋野說道,“秋兄,你可知上頭對你的態(tài)度?”
“上頭?”秋野不以為然的問道,“哪個上頭?上帝嗎?”
“朝廷!”伍連德沒好氣的回道。
“好好好,朝廷是什么態(tài)度?”秋野順著說道。
“其實為兄這次前來,本是奉朝廷的意思?!蔽檫B德緩緩說道,“我雖剛留學(xué)回國,但對朝廷之事也耳聞一二?!?p> “有人在朝中散播關(guān)于秋兄的謠言?!?p> “是什么謠言?”秋野坐直了身子。
“說秋兄你不守婦道,借疫病大肆蠱惑人心,意在謀逆。”
“去他媽的!”
秋野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是哪個不要臉蛀蟲的編排老子!”
她辛辛苦苦救人,在這些蛀蟲老爺們嘴里,就成了這副模樣?
“秋兄,慎言!”
伍連德長嘆一口氣。
“現(xiàn)今的朝廷,宵小之輩執(zhí)掌權(quán)勢,哪里還有什么公平可言!”
“秋兄,若不是你一直居住在租界內(nèi),恐怕他們早就借機生事了!”
秋野氣得牙癢癢。
這幫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臭蟲、蛀蟲,早晚有一天都給他們咔嚓了!
“秋兄,如今看來,俄租界里是最安全的。”伍連德說道,“我會回去復(fù)命,力陳秋兄所做之事皆是善舉,并無謀逆之意?!?p> “之后呢?”秋野問道。
“再過個一年半載,待流言散去,秋兄便可安然無事了?!蔽檫B德望著秋野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p> 秋野在思考。
如今是1910年末,待到明年十月,就會有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發(fā)生。
在那件大事的映襯下,有關(guān)自己的謠言就如云泥之別,不值一提。
那她就再等上十個月好了。
秋野接受了伍連德的建議。
次日,秋野同豐年擺酒為伍連德送行。
伍連德到臨別之時也沒再提起青霉素之事。
兩日后,伍連德抵達盛京。
又過了十幾日,臨近小年,盛京處傳來消息,鼠疫病人數(shù)逐漸減少。
彼時秋野正同醫(yī)館眾人吃餃子,聽到豐年帶回的好消息,秋野也只是笑了笑。
“姐,咱去放炮仗吧!”
豐年左手握著火折子,右手拎了一串子炮仗,眼睛亮晶晶的望著秋野。
“好?!?p> 臨近年根,醫(yī)館并沒有幾個患者。
幾人擁著秋野來到醫(yī)館大門口,來往的行人相互作著揖,嘴里說著吉祥話。
豐年帶頭點燃了炮仗,女孩子們笑著鬧著,圍著炮仗轉(zhuǎn)著圈嬉鬧著。
秋野懶懶的站在臺階上,俯視著整條街道。
她嘴唇微啟,輕聲吐出的一句話。
“你好啊,1911?!?p> 過了年,春暖花又開。
四月,江南百花吐蕊,而哈市冰雪將將融化。
“姐,你說江南長什么樣子啊?”豐年一邊給秋野磨著墨,一邊小聲問道。
秋野最近愛上了瘦金體,閑來無事便要寫上一兩篇。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江南自有它自己的樣子?!?p> 見豐年露出心馳神往的神情來,秋野便許諾道,“等姐能出去了,就帶你去江南看看。”
“真的?”
秋野點點頭。
豐年更用力的磨起墨來。
“豐年,別磨了,用不完了!”
豐年便放下手中的墨錠,洗了洗手,殷勤的幫秋野整理起剛剛寫好的紙張。
秋野放下筆。
“走,跟姐下樓去看診!”
秋野招了招手,豐年趕忙跟了上去。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半月有余。
五月初。
秋野剛看完診,就聽得前廳一陣吵嚷。
她趕忙出去查看,只見方羅二位師傅正攔下一個醉酒男人。
男人約摸四十歲左右,身著破襖,敞著懷,手里還拎著小半瓶子液體。
從男人醉醺醺的狀態(tài)來看,瓶子里頭八成裝的是小燒酒。
男人身后還跟著個畏畏縮縮,蓬頭垢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