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騫堯出現(xiàn)在太子東宮里的時候,太子一臉驚訝的表情,好像他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宗政騫堯在心里畫著弧,這是為什么?
“太子殿下,小民回來復命,軍用器械已經(jīng)安全運到了西徑關,只是……”他瞄了一眼太子。
“只是什么?只是糧食你沒運到。被誰劫了知道嗎?”太子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宗政騫堯很疑惑,太子怎么知道糧食被劫了?他是聽誰說的呢?正在他琢磨的時候,只聽見太子說道:“最近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宮里發(fā)生了許多事,你可知道?”
宗政騫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發(fā)生了什么?難道和我有關?
雖說心里猜測著,嘴上卻說道:“太子殿下,我一點都不知道宮里發(fā)生了什么。請殿下明示。”
太子盯著他,半晌沒說話,最后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低聲道:“有時候少知道一些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的?!?p> 宗政騫堯沉思了一下,馬上回道:“殿下說的很對?!?p> 太子朝自己的椅子走去,邊走邊揮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也不要在我這里拘著了,去外面散散心。還有……誰劫的糧食必須把人給我找出來?!?p> 小餅子托著一個托盤出來了,低頭走到宗政騫堯面前,畢恭畢敬高舉托盤。宗政騫堯掀開蓋著的綢緞,里面是整塊的銀錠。
出了太子宮殿,宗政騫堯感到渾身輕松多了,終于交了一個差事,可惜了,要是自己把糧食運到任務完成的就更完美了。剛拐過了一個廊角,迎面郡主走了過來。
郡主瞪大眼睛看著他,驚喜道:“誒!宗政騫堯!你這些天跑哪去了?是從人間蒸發(fā)了嗎?什么消息都沒有?!?p> 宗政騫堯揖了一下,叫了聲“郡主!”他想盡快脫身,被她纏住了這一天可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郡主似乎一點都沒察覺到他的心思,眉飛色舞道:“你快告訴我,這些天你去哪了?你也要帶我出去好不好?”
“郡主,宮里有規(guī)定,沒出格的公主郡主是不能出宮的。在下可不敢!”宗政騫堯禮貌回道。
郡主湊到他身旁,撅著小嘴,盯著他,道:“哎呀!你可真是榆木腦袋,我們可以晚上悄悄地出去,聽說汴河兩岸可熱鬧了,一直到三更天都不歇息……”
宗政騫堯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只見郡主轉(zhuǎn)身繼續(xù)繪聲繪色說道:“那里有好多做生意的商戶,聽曲說書扎把式的數(shù)不勝數(shù)呢……”她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宗政騫堯已經(jīng)走遠了,她站在原地怒視著他的背影,朝他吐了吐舌頭。
這一幕被遠處的二皇子看在眼里。
宗政騫堯朝御街走去,他不想去趙九的宅子里找他,他知道在御街就能找到他。
大白天的御街上,擺攤的商戶很多,逛街的人也不少。蛐蛐場上的吆喝聲很遠就能聽見,他看見了太師椅上坐著的趙九,邊走邊想著:這爺這愛好也是清奇。
他走到趙九面前,揖道:“殿下!”
趙九正端著茶碗,一看是他,馬上站起來,一下?lián)肀ё∷?,搞的宗政騫堯沒反應過來。
趙九松開他,說道:“你可回來了。走,中午我請客!”
兩人來到樊樓,單看酒樓門口用枋木和各色花扎縛既美麗又高大的彩樓就知道這里是一家正店,趙九要了烤全羊,喝酒用盅都是太矜持,兩人干脆用海碗。
趙九:“怎么樣?路上可還順利?”
“出了汴京城不到百里,糧食就被劫了,馬夫和驛館的人都被滅了口,我當時被暗器所傷,在馬夫后面進的驛館,要不然我恐怕今天不能坐在這里和你喝酒了?!弊谡q堯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趙九也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對了,之前我還被八色刀劫住了,不知道這次他們怎么就那么好退了回去。”宗政騫堯心里有了底。
“那些人是不是高鼻深目?”趙九扔進嘴里幾顆花生豆問道。
宗政騫堯點了點頭。
“他們應該是西域人,到中原來干什么?他們從不隸屬于任何一個門派,只收錢替人辦事,你說他們退的快?會不會是這次沒收人家的錢,只是嚇唬嚇唬你?”趙九邊思索邊說道。
宗政騫堯搖了搖頭,道:“這個我真是不清楚,對了,后來我還中了一枚銀針暗器,找糧車時昏昏沉沉掉進了一個石洞里,是一個姑娘救了我?!?p> “所以你耽擱了這么多天,你到了西徑關了嗎?”趙九追問著。
宗政騫堯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說自己到西徑關了是不是長公主讓自己送香筒子的事情也要說出來?
他點了點頭,道:“那個姑娘非要去西徑關,說是去參軍打遼國的入侵者,我怕她半路出什么岔子就隨她一道去了?!彼麤Q定不說長公主的事。
趙九笑道:“你可還有一段艷遇,嗯,挺好,改天把那個姑娘帶我那,讓我也認識一下,說不定給你們兩個撮合撮合。”
“這是哪跟哪啊,我可是和你說正事呢,對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宗政騫堯說完,掏出那個貔貅遞給趙九,繼續(xù)說道:“這是我來汴京那天,在城外遇到一個捕快被殺了,那個殺手逃走的時候掛在樹枝上的隨身信物?!?p> 趙九接過去看了看,一會皺眉頭一會舒展開,看了半天,說道:“這是契丹人的信物,分雌雄,這是雄性的貔,還有雌性的貅?!?p> 宗政騫堯皺緊了眉頭,低語道:“難道是契丹人……”
趙九:“什么是契丹人?”
“哦,沒什么。我想找到那個殺害捕快的兇手?!弊谡q堯道。
“捕快?要不你去提刑司當值?這樣可能你會獲得有用的消息。”趙九覺得讓他去衙門那個地方太小了。
宗政騫堯斬釘截鐵道:“還是去衙門,那里更能接近衙役捕快,或許消息來源比去提刑司來的更直接?!?p> 趙九沉思了一下,道:“既然你決定了,那改天我找人安排你進去。對了,我那房子還空著,你可以在我那長住?!?p> “我正要告訴你,我還是不去你那了,慕容姑娘還沒醒,我得帶她找醫(yī)官看病,即使她醒了,她的傷還要養(yǎng)一段時間,在你那太不方便了,我想自己置辦一座宅子?!弊谡q堯說這話的時候他根本沒看趙九,同意你得同意,不同意你也得同意。
趙九看了他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個錢包,放到宗政騫堯面前,道:“這次你辛苦了,你這個朋友我是一定要交的,這點銀子你拿去,今后哪里需要銀子盡管和我開口?!?p> 宗政騫堯也不客氣,把錢包放到手里墊了墊,塞進了自己的懷里,說道:“做事我是認真的,收你的錢那是見外了,這些算我借的,等我手里寬裕了一定如數(shù)還給你?!?p> 趙九嘿嘿一笑也不說話,撕下一個大羊腿遞給了宗政騫堯,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塊羊肉,舉起酒碗,道:“慶祝兄弟第一次遠行凱旋歸來,為我們能成為好兄弟干杯!”
兩個海碗“咣當”一聲碰撞在一起,發(fā)出悅耳的響聲,兩人豪爽地一飲而盡,不管怎么說和趙九在一起比和太子在一起要舒服得多,這是宗政騫堯自己的切身感受。
午后,宗政騫堯從酒肆里出來以后,就想去找房子,這尺地寸土,與金同價的地方,買個房子得找“房牙”要不然等著吃官司吧,要不說這凡是有時候就是趕巧,他去的時候,房牙手里還真就有一套寬敞的院落要賣,價格還挺便宜,只要8000貫,他粗略的算了一下,自己買了房子趙九給的錢還沒動,加上太子給的所剩也不算多,也夠維持一段時間了。
這所院落位于后街,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三間正房,除此之外就是空蕩蕩的院子了,想必原主人愛好勞動,院子里都被開墾成菜園,倒也好,在這京城能安下家來也實屬不易。宗政騫堯和房牙主事辦好了事宜,他就去客棧把慕容瀟瀟接了過來。她還是昏睡著,他又馬不停蹄去了半坡居士那,褚之先沒在家。實在沒有辦法,他就取了些熱水晾溫給她喝了一點,畢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給喂吃食。
忙完這些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他剛要坐下來歇息一下,呼啦想起來了,長公主那里還沒去,他看看躺著的慕容瀟瀟,從袖口里拿出來一個精致的石器,仔細看了半天,他又揣進衣袖里。
天色還早,用了晚膳后又不能馬上躺下,長公主就在廊下看蜘蛛結網(wǎng)。一只又大又黑的蜘蛛先是吐出絲固定在廊柱上,自己又吊在絲上,一邊吐絲一邊向房檐上爬去,在房檐上固定好了點,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織出豎線,豎線織的差不多了,又爬到中間開始織出橫線。長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看了有半個時辰了,丫頭秋菊給她拿了一件披風披在了肩上,夜風起,涼意到。
秋菊把被子鋪好了,轉(zhuǎn)身對長公主說道:“長公主我去廚房催催靜心湯,睡前給您端來?!?p> 長公主看著她出了門,自己來到古箏前,纖纖玉手撫弄琴弦,叮叮咚咚的聲音猶如流水,浸潤在每一個角落,一會兒似山谷的幽蘭,安靜嫻雅;一會兒似一馬平川,悠遠纏綿;一會兒又似千騎奔騰,雄壯威武。
來送沐足湯的丫鬟冬雪在門外看見了宗政騫堯,剛要進去稟告,被他攔住了。
長公主一曲彈畢,冬雪在門外,道:“長公主,長嘯公子來訪?!?p> 二人站在門外,只聽得“咣”的一聲,也不知道屋子里怎么了,冬雪看了看他。
旋即,門開了,宗政騫堯被讓進了屋子里,兩人坐定,長公主道:“公子幾時回來的?”
“昨晚,今早回了太子和九殿下,才把長公主的事情給耽擱了。還望長公主見諒!”宗政騫堯如實說道。
“哦,那自然是對的,辦事也有輕重緩急?!闭f這話的時候長公主沒有看他。
兩人都沉默了一下,宗政騫堯從袖子里掏出石器,遞了過去,長公主從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他身旁,接了過去,仔細端詳著,她用力掰著石器,可是怎么也掰不開。
宗政騫堯著急道:“長公主,小心!”
長公主長出了一口氣,認真端詳著石器,看了一會兒,放到了一邊,說道:“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宗政騫堯揖道:“都是水到渠成的事,長公主言重了。”
“秋菊!”長公主一聲秋菊,只見秋菊端著一個托盤從外面進來了,站到了宗政騫堯面前。
長公主慢條斯理道:“公子這一路辛苦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p> 宗政騫堯看都沒看托盤,道:“長公主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要是沒什么事我先告退!”
“莫非你是嫌少?”長公主的聲音大了些,但還是那么悅耳的好聽。
“不不不,我只是覺得……”宗政騫堯止住了,沒往下說。
“另外,給你準備了一塊宮牌,以后出入我這里不用下人稟報?!遍L公主說完起身朝帳幔后走去。
秋菊在那舉著托盤一動不動,勢有他不拿她也不走的架勢,宗政騫堯一看索性就收入囊中吧,秋菊拿出一塊宮牌遞給了他。
回宗正府的路上,他不禁感到納悶,只是傳個香筒子,又傳回來一個石器,長公主給的錢也太多了。剛進家門幾步,他忽然覺得眼角有個什么東西,一抬頭,一個披著長發(fā)白色的影子在墻角的花叢旁,他一下子感到后背發(fā)涼,站定細看,又沒有了,他使勁揉揉眼睛,院子里靜悄悄地,除了有一些雜草和殘花枝,沒有別的。他快步回到屋子里關上了門,待氣息平定了,回頭一看,慕容瀟瀟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于是他翻遍了床鋪,幾個空著的屋子也檢查了,都沒有,他坐下來,自己出去的時候她還昏迷著,不可能走出去,就傍晚這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說這不見了算怎么回事?萬一人家家人上來要人這可怎么辦?想到這里他席地而坐,用手捧著下巴不知如何是好。一股困意襲來,他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門上出現(xiàn)一個暗黑人影,這個人影沒有頭,看上去就是一個樁子,他一激靈一下子清醒了,抬頭朝門上看去,什么都沒有,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索性起身換了一個房間,躺下,實在是太累了,一沾枕頭他就睡著了。
三更天,外面一片寂靜,只聽得悉悉索索似有人的腳步聲來到墻邊的窗下,腳步聲停了下來,半天沒有動靜,少卿,有人在輕輕的開窗戶,“咯吱”窗戶合頁發(fā)出的聲音。
宗政騫堯一下坐起身,喊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