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誠兒,李家并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或物。而我的身份,也不便再留在李家??粗杂种沟睦罴叶?,我只是溫婉一笑,既然世人已道李家少夫人早已香消玉殞,那便不要再添事端。
道長只以為我身上的妖氣是受青陽影響,卻不知是我身上的碧珠大限已到,快壓制不住我身上的妖氣了。那原本屬于青陽的碧珠啊,主人已逝,它又如何能夠再堅持下去?
我與李玨見了最后一次面。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與記憶深處的印象不謀而合。他猶豫而哀傷地看著我,我心中卻激不起絲毫漣漪。這個男人,我當(dāng)年千方百計要嫁的男人,此刻在我眼里,卻仿佛陌路。
我淺然微笑,終于能夠坦然面對他。上一世的救命之恩,這一世的以身相許,我與他,終于兩清。
李玨此生本無姻緣,更無子嗣,為了報他前世救命之恩,我逆轉(zhuǎn)命格,卻損了自己的修為,這才會法術(shù)全無,連帶著幾世的記憶也一同消失。
那一年的三月,百花爭艷,一位書生看到了被丟棄在路旁的一株桃樹,他溫柔而小心地將它帶回了家,移種到了院中。而我,便是那株被孩童拔起丟在路旁的小桃樹,而李玨,便是那善心的書生。
這一世,我終于報了他的恩情,卻沒有想到會因此丟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那個人。
那個人,那個守候了我兩世,到死都不忘護(hù)我周全的人,正等著我去陪他。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一定要等著我!
哥哥,青陽,或者說,青郎。
我的執(zhí)念,隨著青陽的離去而煙消云散。李玨于我,恩大于愛,而青陽,此生此世,來生來世,我都還不起他的呵護(hù)愛惜之情。
青陽從始至終陪著我,為了我,他甘愿下了浮云山,化作兄長,伴我成長。而待我生下誠兒以后,他便知我已然報了恩情。只是,那時的我早已沒了身為桃妖的記憶,又怎么知道應(yīng)該脫身離開呢?
留在人世間越久,對我的修為便越不利。青陽不得已,只能扮作青娘,進(jìn)入李府,一點一點設(shè)計,讓我消失在世人眼中。而誠兒體弱,若非青陽的法術(shù)護(hù)著,只怕離夭折不遠(yuǎn),他不忍我前功盡棄,只能繼續(xù)化作青娘,好生看顧。
道長的到來純屬意外,卻成了讓我永生痛苦的源泉。
道長法力高深,即使有碧珠護(hù)我,也難免察覺我的不對勁。而當(dāng)時青陽本可以脫身,卻為了護(hù)我,甘愿束手就擒。我身上的妖氣隨著我記憶的恢復(fù)而猛增,若他不離開,我身上的妖氣便再也難掩,只為如此,他便甘愿赴死。
微微挑眉,那么熟悉的動作,曾經(jīng),他安慰我的時候,總是露出這般表情。而那最后一面,竟成了我夢中百轉(zhuǎn)千回的淚源。
誠兒有道長這個師父,必定能夠安然長大。紅塵滾滾,于我已經(jīng)沒了牽掛。青陽,剩下的千百年,我便陪著你在這浮云山上,看那花開花落,云卷云舒。
細(xì)細(xì)摩挲著手里的碧珠,我踏上了歸途。
手中的碧珠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淚眼朦朧間,我看到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他朝我輕挑眉梢,語氣一如往常般無奈:“你這個笨丫頭,哭什么哭,只能陪我在這浮云山上,便叫你這么難過?”
怎么會難過,陪你一生一世,我都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