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巴格達提家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一位從WLMQ市來西域縣采購中藥材的維吾爾族中年男子買買提。
買買提家是維吾爾族醫(yī)藥世家。
他原本是乘車趕往西域市的。
當班車路經(jīng)阿勒瑪勒村的這條馬路時,他看著沿途的野生蒿子草,興奮不已。
買買提趕緊讓班車司機停車,他提著一個黑色皮包下了車。
車輛恰巧停在巴格達提家院門口。
巴格達提剛趕著羊群從北山坡回來。
他把羊群趕到棚圈里,正蹲在院門口用洗手壺清洗著雙手。
就聽到身后傳來用哈薩克語問路的聲音,“阿達西,加克斯嘛,烏應(yīng)額子哈依達?(朋友,好嘛,你家這是哪里?)”
巴格達提轉(zhuǎn)身一看,是位長得慈善和藹的維吾爾族男子,英俊的面相看上去很和善。
他連忙用哈薩克語介紹著,“阿勒瑪勒奧額勒恩達土日阿悶。(我住的是阿勒瑪勒村。)”
在XJ,哈薩克族是個熱情好客的民族。
巴格達提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漢子,邀請道:“烏伊個葉克日普不日阿子握特爾瑪以斯子吧?(請進屋里坐一會兒吧。)”
買買提右手放在胸脯前,對著巴格達提行個禮,感謝著,“日阿合滅特斯子個也(謝謝你)?!?p> 倆人進了屋,坐在外屋的炕上喝著女主人沙拉端來的奶茶。
買買提盤腿坐了一會兒,打聽出阿勒瑪勒草路邊的野生蒿子草多如麻,開心的站起身就要離開。
巴格達提見天色已晚,連忙挽留買買提住一宿。
買買提還想拒絕,可是聽到巴格達提說的一句話,不好推辭,只好留下住一宿。
伊勒地區(qū)的哈薩克族有個風(fēng)俗習(xí)慣,傍晚時分一定要挽留客人住下。
哈薩克族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諺語,“如果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放走了客人,那就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的恥辱?!?p> 在草原上的夜晚,狼等野生動物很多,倘若客人離開后遇到意外,那這家的哈薩克族主人將會愧疚一生,在同族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風(fēng)俗沿襲千百年,一直流傳下去。
剛才,巴格達提就對買買提說了那句哈薩克諺語。
夜晚,買買提吃著沙拉做的晚飯,馕、奶茶和酥油。
晚飯很簡單,可是奶茶卻很香。
倆人聊了會天,巴格達提才知道,買買提從WLMQ市大老遠來到這里,專門找個可靠之人幫著收購野生蒿子草的。
野生蒿子草在阿勒瑪勒村各族村民眼中,就是普通不過的野草,頂多能燒火做飯,再無其他用處。
可是經(jīng)過買買提的介紹,巴格達提了解到,野生蒿子草是維吾爾族醫(yī)藥的一種藥材。
野蒿子有健脾開胃、止咳平喘的功效,配成的藥材還能促進腸胃蠕動、降血壓、緩解失眠、胸悶以及心悸氣短的癥狀。
買買提家在WLMQ市開了家維吾爾族醫(yī)院,急需要這種野生蒿子草原料來制作維吾爾族藥。
當巴格達提聽說,幫買買提收購的人家能從收購費用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
他頓時想起了為人誠實可靠的好友駱峰。
他讓沙拉去喊隔壁的駱峰。
駱峰一聽說路邊隨處可見的野生蒿子草也能賣錢,來了興致。
他走進巴格達提家院落前,順便在墻根處拔了把蒿子草細細看著。
鼻尖頓時聞到濃濃的蒿味。
身在XJ長于XJ農(nóng)村的駱峰,自小就認識遍地野生的蒿子草。
每到春天,村里的路邊、溝坡、草地、果園里,常??吹匠善善L著野生蒿子草,嫩綠嫩綠的,有種濃郁的香氣。
在阿勒瑪勒村,野蒿子有好幾種。
有駱駝蒿、臭蒿、大黃蒿、艾蒿、茵陳蒿和青蒿等。
雖都是蒿子,名稱不同、外表不同,用途功效自然也就不同。
長得粗壯的駱駝蒿和大黃蒿一般用來當柴火燒。
大黃蒿嫩的時候可以用來喂牛羊。
而長得稍矮的艾蒿、茵陳蒿和青蒿等到蒿子開花才能區(qū)別開來。
艾蒿的小花兒偏紫色,不注意幾乎看不到,可以用來驅(qū)蚊避蟲。
茵陳蒿花兒是淡黃色的,花朵大,總是仰著臉簇在枝頭,這種野蒿子長得粗壯,到了秋季都用來燒柴火的。
而青蒿的花兒跟茵陳蒿的花兒極其相似,但青蒿的花兒則低垂著頭,宛如羞答答的小姑娘。
駱峰記得小時候,家里窮,沒啥吃的。
老人就會在開春將路邊的青蒿摘洗干凈,剁碎后與苞谷面、面粉加少許水混合后壓成薄餅狀,鐵鍋里放塊羊尾巴油,將餅貼在有羊油的鍋邊煎著吃。
買買提見駱峰識別蒿子草的種類,高興地直呼,這下找對人了。
他告訴駱峰,他只收購青蒿。
艾蒿和茵陳蒿千萬別混在里面了。
在巴格達提的見證下,買買提給駱峰支付了200元的定金。
他讓駱峰九月初開始收購野生蒿子草。
到了國慶節(jié)前后,買買提來阿勒瑪勒村將收購來的蒿子草拉走。
每公斤蒿子草按照一毛錢的保底價結(jié)賬。
買買提告訴駱峰,至于駱峰按多少錢從村民手中收購蒿子,由駱峰自己來決定。
他建議駱峰按每公斤六分錢收購,這樣駱峰的利潤空間大些。
駱峰不是貪財之人,他按每公斤八分錢跟村民結(jié)賬。
阿勒瑪勒村各族村民聽說野生青蒿子都能賣錢。
為了換錢添補家用,不同族別的男女老少,一有空閑就摩拳擦掌地拿著鐮刀去割蒿子草。
一時間,阿勒瑪勒村的馬路上,到處都是拉蒿子草的村民。
有人用麻繩剎好,背著去駱峰家。
有人用毛驢車拉著。
有人干完農(nóng)活回家時,自行車的后座上也捆著蒿子草……
不到十天時間,阿勒瑪勒村路邊、壕溝邊、田間地頭、山坡上的野生青蒿子草如同風(fēng)卷殘云般不見了。
駱峰家后院的敞篷下堆滿了野生蒿子草。
有錢可掙,阿勒瑪勒村的村民們這段時間養(yǎng)成了鐮刀不離身的習(xí)慣。
走到哪里,看到蒿子草就割回來。
今天一把,明天一捆的,日子久了,也掙不少錢。
甚至有些沒事可干的村民趕著毛驢車、牛車或馬車到相鄰的村莊割青蒿子草。
十一國慶節(jié),買買提如約而至。
他看著駱峰家后院堆成小山的蒿子草,一捆捆碼地整整齊齊,很干凈,沒有其他的雜草。
買買提樂的眉梢?guī)Γ镁S吾爾語跟駱峰說:“太好了,你們這里的蒿子草味道濃,是我見過最好的,聽巴格達提說,你給村民八分錢給的,這樣,以后,我其他地區(qū)不去了,每年收購你們阿勒瑪勒村的蒿子草,我按每公斤一毛二給你算賬。”
駱峰目送著買買提乘坐著裝有7噸的蒿子草離去。
他看著手中的280塊錢,咧著嘴笑了。
忙乎近一個月,即讓各族村民掙了小錢花花,自己也白落下280元。
他開心地請艾力、巴格達提、小四川到馬明家的小飯館吃羊雜。
為了分享這一喜事,他在小四川那里買了一箱子烏孫啤酒、兩瓶伊犁大曲。
五個漢子圍坐在餐桌旁,說笑著、吃著、喝著。
艾力今天更是喜上眉梢,異常的高興。
就連馬明也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巴格達提喝著辛辣的白酒問一直低頭淺笑的艾力,“艾力,撒事撒,給我們說嘛,你自己笑,我們?nèi)龆疾恢?。?p> 小四川也扯著濃濃的川音催促著,“就是,我們幾個都平頭老百姓,就你一個當官的撒,有話就說撒,別賣關(guān)子咯----”
馬明早就按捺不住了,“這個艾力,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哈,NE不說,額說(你不說,我說),額家大兒子馬春在縣上開了個批發(fā)部,哦吼哦,那生意做得撒,歹塞地很,兩口子忙不過來了撒,讓我跟老婆子過去幫個忙哈。”
駱峰即替好友開心,又為好友即將離開阿勒瑪勒村感到難過,“哎,跟老馬處了幾十年的鄰居了,自打在娘胎里咱四家就是好鄰居,你這一走,還真舍不得啊。啥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