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一大摞花花綠綠的書本,慌亂地走在陌生的校園里。
書本層層疊疊。
層層復層層,書本何其多。
是不是讀完了這些書,我就滿腹經(jīng)綸了?
我有些竊喜。
雖然我的腦袋,已經(jīng)幾乎被層疊的書本擋了個水泄不通,但是仍然難以影響我毫無征兆的竊喜。
竊喜這個東西,仿佛是我與生俱來的神奇天賦。
不管外面是怎樣的風霜雪雨,不管生活如何不友好,我的心中,仿佛總有一抹固執(zhí)的陽光,明晃晃,亮堂堂。
當然有時候,我的竊喜確實有點盲目。
果不其然,竊喜加上完全看不見前路,我很快就沒頭沒腦地迷路了。
上課的鈴聲,如同晴天霹靂,突然劃破天空。
我的心驀然一緊,剛才那些沒來由的好心情,如同被大風吹散的烏云,瞬間無影無蹤。
那不知道在何方的教室,如同那高山上的雪蓮,可望而不可及,仍然飄渺在傳說中。
好心情無情地離我而去,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焦慮之中。
我將這層層疊疊,即將要變成滿腹經(jīng)綸的書本,抱得緊了緊,快步地一頭扎進教學樓。
哪知,我不但一頭扎進了教學樓,還一頭扎進了一個不知名的物體之中。
這個物體,軟綿綿的,卻被我撞得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發(fā)出可怕的轟然倒地之聲。
隨著這個物體的倒地,我的層層疊疊的書啊,竟然也紛紛揚揚,天女散花般地優(yōu)雅落地,將那個物體蓋了個嚴嚴實實。
我好不痛心疾首!
好不暴跳如雷!
我的滿腹經(jīng)綸啊,就這樣惹了塵埃?
不但惹了塵埃,就在此時,還不偏不倚地,吹來一陣狂風。
狂風將我的滿腹經(jīng)綸一下子吹得七零八落。
散落在地上的我的滿腹經(jīng)綸啊,瞬間被吹得跑得遠遠的。
我立即撒開蹄子,一路狂奔,去追趕我的滿腹經(jīng)綸。
那躺在地上的物體,也一個翻身,跳了起來,加入了追趕書本的行列。
書本漫天飛舞。
書飛書落書滿天。
落花流水有誰憐?
我暗自神傷。
一本正準備展翅高飛的數(shù)學書,被我眼疾手快,一個餓虎撲食踩在腳下。我蹲下身,正打算把它撿起來,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個被我撞翻的物體,竟然也伸出手,抓住了這本倒霉的數(shù)學書。
狂風拂來,將我的長發(fā)吹了個顛三倒四。
透過糊在眼前的長發(fā),我隱約看到,那個壞我大事的物體,竟是個人!
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屁孩。
一個貌似男生,卻留著一頭遮眉的長發(fā),有點痞氣的人。
此刻,他正驚疑地望著我,手中還牢牢地和我爭搶著那本倒霉的數(shù)學書。
我對他的驚疑有些不滿。
不就是狂風破壞了我的些許形象嗎?
值得那么大驚小怪嗎?
在一個女生面前,對她的容顏表示震驚,是一件多么失禮的事情!
難怪此人一身痞氣。
還故意不把頭發(fā)剪利索了。
裝酷啊?
耍帥???
懵誰?。?p> 本姑娘偏不好這口。
此人的形象立即在我的心中,下降到了冰點。
我憤怒地將吹成雞窩似的頭發(fā)胡亂抓了抓,沖著他惡狠狠地吼道:“放手?!?p> 此人還呆呆傻傻地盯著我,仿佛我是馬戲團里的狒狒。
聽到我的大吼,他仿佛被嚇了一大跳。觸電似的將抓著數(shù)學書的手松開。
本來數(shù)學書在我們二人爭搶的手中,已經(jīng)勉強地維持了平衡。這突然間少了只手,數(shù)學書和我都摔了個底朝天。
偶的蒼天啊,偶的大地啊。
都是我的錯。
和傻瓜糾纏,就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浪費自己的青春,消耗自己的運氣!
于是我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個物體,盡可能地擺出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你誰啊?找茬是吧?活膩歪了是吧?”
這個物體,似乎對我有如此大嗓門,感到震驚。他呆呆地抬起頭,望著我道:“對,對不起……”
我的氣焰驀地一滅。我也不是個強橫無禮的人,再說,這初來乍到的,也不能隨意逗貓惹狗的。于是乎,我的語氣柔和下來,擺出了虛偽的外交辭令:“沒事,同學。想必,你也是無意的。”
事實證明,有些人,真的是不能給好臉色。
有些人,就是欺軟怕惡的貨。
給個鼻子,就上臉了。
這個被我好言相待的同學,不偏不倚,正好就是這種人。
他聽了我的外交辭令,竟然仿佛信以為真了。
書本,還在狂風中飄蕩。
他卻拍拍手,站起身來,仿佛下一步,就是要開溜了。
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貨的身量很高,幾乎高過我一個頭去。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面無表情地道:“真的沒事?”
我如同活生生,被一個雞蛋給噎住了。既然剛建立了友好的外交方針,怎么可以這么快,就拆自己的臺呢?
我究竟應(yīng)該,打落牙齒和血咽地,放走這貨,然后自己收拾殘局?還是立馬碰瓷般地抓住他,讓他給我一個交代?
結(jié)果,還沒等我想明白,這貨又冷冷地道:“你在哪個班?書,我來拿?!?p> 本來,這貨沒有拍拍屁股走人,是可喜可賀的。但是,他言語間,透著一股陰冷勁,讓我不寒而栗。
做個好事,還這么囂張的態(tài)度!
于是乎,我冷冷地道:“同學,不用麻煩你。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你該去哪兒去哪兒。不用杵在這里浪費青春了。今天我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黃歷,說我今日遇小人。所以,不管是你撞了我的書,還是我的書撞了你,都是與你無關(guān)的,主要是我流年不利……”
我雖然說話稍顯喋喋不休,但這貨也至少應(yīng)該假裝有禮貌地聽完。令我憤怒的是,這貨居然盯了我一眼,踏著我還沒有飄遠的聲音,轉(zhuǎn)身決然而去。
只留下個背影,讓我揣摩。
“切……”我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以表達我的鄙夷:“唯男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鄙夷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我猛然想起來,距離上課鈴聲打響,已經(jīng)過去好久了。
今天是我在這個學校的第一天,應(yīng)該盡量低調(diào)些。遲到這種事情,是很多老師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遲到得太久,那就是在考驗老師的涵養(yǎng)了。
我雖然不是什么學霸,但是尊師重道的美德,我還是完美地具備的。
于是,風中舞得正嗨的書本,被我胡亂地抓回來。我腳底抹油似的,沖進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