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寒

　　第一節(jié)退路

　　去藍田打探王釗消息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人，居然是周媽！文姬一看見周媽，激動地一下子就撲到了周媽懷里，急切地問道：“周媽，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呀？我一直在匈奴打探你的消息，沒想到你一直在藍田啊?！?p>　　周媽老了很多，抱著文姬，撫摸著文姬的頭發(fā)，笑中含淚地說：“我是因禍得福呀?！?p>　　原來當年，匈奴擄了很多婦女準備上路，后來發(fā)現(xiàn)帶的干糧有限，就把她們這些年紀大的婦女隨意丟了出去，周媽也因禍得福，她輾轉回了老家，和兒子王釗一起生活，雖貧苦些，倒也自在。

　　而更讓文姬驚喜的是，周媽居然還帶來了當年曹操送她的那個定情信物：步搖。文姬驚喜地問周媽：“周媽，這個，怎么在你這里？我以為早丟了?！?p>　　原來周媽出事那天，按文姬的安排進屋整理細軟時，看見文姬放在床頭的步搖，她知道文姬最愛這個步搖，常常拿在手里把玩，就順手塞進了自己衣兜里。后來，匈奴兵搶走了她收拾的包袱，這個步搖反倒意外保留留了下來，周媽一直替文姬保管著。而文姬所需的文稿藏書，這次也一并帶來了，都被王釗這些年妥善保管著。

　　文姬抱著周媽不松手，纏著周媽答應她住下不走。周媽是文姬來到這個時代第一眼看見的人，她之于文姬來說，和媽媽幾乎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周媽滿眼含笑地看著文姬，毫無抵抗力地說道：“好好好，不走了！”

　　太好了，周媽在，家就在！更何況，有了這個步搖，她和董祀，就有了退路了，也許有一天，它可以發(fā)揮自己的價值，帶著他們，回到屬于他們的時代，結束這一切的紛紛擾擾。

　　過了幾日，董祀來訪，文姬把步搖拿給董祀看，董祀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步搖，果然和帶她來到這里的步搖除了新舊程度外，幾乎一模一樣。二人又把步搖研究了一番，就開始討論回不回去，何時回去的問題。

　　文姬首先表態(tài)，她是不會回去了，畢竟她的兩個孩子在這個時代，她無論如何是無法割舍他們的，以后只要有機會，不管千難萬阻，她也是要接孩子回來的。

　　董祀本來還挺興奮地，一聽文姬的態(tài)度，一下子就蔫了。文姬都給他逗笑了，說到道：“你想走就走，我支持你，干嘛這個樣子？”

　　董祀委屈巴巴地說道：“你要不走，我也不走了！何況，這里還有我的偶像。在那個世界里，我在別人眼里，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我爸更覺得我一無是處。在這里，我還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我也不走了?！?p>　　文姬看著這個不懂事的小弟弟，搖搖頭說道：“我要是你我就回去。不管怎樣，你在這里，無牽無掛，而那里，有你的親人，你的未來，不像我，在這里，有了太多的羈絆?！?p>　　說著說著，她的眼神都有些飄遠了。是的，她的羈絆，又豈止是兩個孩子！

　　董祀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問道：“師姐，說到羈絆，我冒昧問一下哈，你和丞相，是不是老早就認識啊，看起來似乎很熟悉呢，他是不是也是你的羈絆呢？”

　　文姬也沒打算瞞他，坦然說道：“是的，他是我的羈絆，而且是很深很深的羈絆。說了，你也不懂?！?p>　　董祀嘟嘟囔囔說道：“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文姬無奈的笑笑，突然想起這段時間一直想打聽的事情來，她問道：“你知道貂蟬嗎？知道她現(xiàn)在的下落嗎？”

　　董祀并不清楚文姬和貂蟬的種種，就如實答道：“我知道啊，著名的紅顏禍水嘛！她和呂布后來一直在一起，后來因為兗州的問題，呂布和丞相結了仇，丞相多英明，擒獲個呂布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呂布倒是想投降來著，不過你也知道，丞相用人一向很挑剔的，怎么會用呂布那樣品德低劣的人？就直接把他和貂蟬殺了?！?p>　　“殺了？把貂蟬也殺了？”文姬差點暈了過去，凄聲追問道。

　　董祀奇怪的看著文姬，說道：“是啊，說起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怎么，你認識貂蟬嗎？”

　　文姬無力地擺了擺手，不再說話。此時，她的心涼的就像冰窖似的。曹孟德，你怎么可以？！你清清楚楚地知道當年貂蟬和我相交甚篤，是她，在我的至暗時刻幫了我，你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她殺了？！

　　第二節(jié)兵敗

　　公元208年，曹操在一統(tǒng)北方后，制定了平定江東，一統(tǒng)天下的宏圖大業(yè)。曹操親率八十萬大軍，卻被周瑜諸葛亮用火攻之計打的是落花流水，一敗涂地。

　　曹操最初的目標是劉備，然而，劉備在敵眾我寡的處境下，在他的軍師諸葛亮的一通操作下，說服了孫權一同聯(lián)手抵抗曹操。

　　曹操并沒有忘記當年文姬對他的提醒，對劉備，諸葛亮，孫權等人嚴防死守，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一戰(zhàn)，才是他曹操功敗垂成，敵人趁東風而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開始。

　　孫劉聯(lián)合雖依然解決不了兩方實力懸殊的問題，但是勝在精誠合作，能人輩出。曹操麾下有七八萬是剛剛投降的荊州士兵，是作為主力的作戰(zhàn)水軍。而曹操的士兵都是北方人，北方士兵恰恰最大的弱項就是水戰(zhàn)，因此對荊州水軍的依賴就更強了。

　　然而，要命的是，北方士兵一到當?shù)兀退敛环?，爆發(fā)了嚴重的血吸蟲病。赤壁位于現(xiàn)在的湖北，因為氣候原因，是血吸蟲病的重災區(qū)。曹操的軍隊當時扎營在長江附近，同時正值秋季，是血吸蟲病的多發(fā)季節(jié)。士兵們遠道而來，很多人本就水土不服，病毒也很狡猾，懂得進攻的時機，血吸蟲病趁虛而入，很多士兵出現(xiàn)了發(fā)燒、拉肚子、嘔吐等癥狀，傳染病一觸即發(fā)。

　　為了速戰(zhàn)速決，把軍力優(yōu)勢發(fā)揮到最大限度，曹操下令將戰(zhàn)船用鐵鎖鎖在一起，方便北方士兵作戰(zhàn)。荊州新降的水軍將領既沒能力，又沒態(tài)度，對此居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為了讓曹操以為孫權畏敵眾，聯(lián)劉抗曹意志不堅，周瑜與黃蓋合伙演了一出精彩的苦肉計，假裝言語不合、意見不投。就是為了演給詐降陣營的曹操細作看，而恰好這些假的情報被誤送到曹操手中，致使曹操誤判，對黃蓋的請降信以為真。

　　而諸葛亮周瑜計劃用火攻，那天晚上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刮起了東南風，周瑜安排黃蓋假裝投降曹操，帶十艘滿載灌油的柴草船向曹操駛去。當接近時，一起點火，熊熊火焰燃燒，打了曹操一個措手不及。又因為船鎖在一起，情急之下又不能散開，只能任由烈火燃燒，燒盡了士氣，也燃盡了曹操一統(tǒng)天下的雄心，自此，曹操損失慘重，絕對的優(yōu)勢已不復存在，三國鼎力之勢形成。

　　第三節(jié)裂痕

　　赤壁兵敗后，曹操的頭風再次發(fā)作，華佗再次臨危受命。

　　由于這次曹操受的打擊太大了，病情來勢洶洶，華佗給出了積極的治療方案，欲借助和之前文姬討論的外科手術方案，給曹操做開顱手術，而在當時的醫(yī)療條件下，開顱聞所未聞，曹操疑心病本就重，又逢剛被人算計，疑心頓起，懷疑華佗也是江東細作，借機取他性命，當即命人殺了華佗。

　　片刻之后，曹操意識到后悔，命刀下留人，華佗已人首異處。

　　當文姬聽到這個消息后，如同五雷轟頂，華佗之于她，亦師亦父，竟就因為他曹操毫無根據(jù)的疑心就命喪九泉，她如何能接受？她搶了過來報信的董祀的馬，直接沖到曹操的議事大帳，聲嘶力竭地把曹操痛罵了一番。真的是什么話惡毒罵什么，甚至把之前壓在心里的對他濫殺無辜的事跡也痛訴了一遍，對了，還有貂蟬，她可憐的妹妹，也是死于曹操之手，所有的憋屈都在這一刻一泄而出。

　　曹操這些年早就習慣高高在上，連皇帝都得看他的臉色，何曾受過這樣的斥責，還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

　　但痛斥他的人是文姬，他又不能傷害她，急火攻心之下，竟吐了一大口血，暈了過去。

　　眾人頓時亂作一團，有的過去掐人中，有的喊著宣太醫(yī)，有人大喊著把蔡文姬抓起來......

　　等曹操醒來時，發(fā)現(xiàn)一屋子的醫(yī)生束手無策，華佗不在了，其他人更不敢說什么，生怕言語有失性命不保，只會開些個溫補的方子作數(shù)。

　　曹操頭痛欲裂，他問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兒子：“蔡文姬呢？”

　　兒子回答道：“我命人抓起來了?！?p>　　曹操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放肆！誰讓你對她不敬的？把她請過來，現(xiàn)在也只有她的醫(yī)術能救為父了?！?p>　　兒子趕緊稱是，親自去請文姬。

　　很快，文姬就過來了，曹操讓其他人都退下了，他沉著聲說道：“文姬，這世上，我傾心相交的，唯你一人，而你今日對我的態(tài)度，讓我覺得，我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笑話？”文姬凄聲回到：“從我被匈奴擄走的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成了笑話，誰靠近我，誰就是笑話，你，曹丞相，也不例外，所以我奉勸你，離我遠點！”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堅持接你回來，怪我害你們夫妻子女分離？”

　　“我可不敢怪你，你那是救我于水火。”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殺你師傅，非我本意。殺貂蟬，也是當年形勢所迫。這些年，想我死的人太太多了，我不能冒這個風險，即使有這種可能性也不行！我的命，不止是我的命！”

　　“那么我?guī)煾傅拿皇敲鼏幔?”

　　“還有！貂蟬呢？她只是個弱女子，你們男人之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為何要拿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開刀？”

　　曹操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忍不住痛苦地大叫了一聲。

　　文姬看著這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這個雄心萬丈不可一世的男人，這個遭遇到自己人生滑鐵盧的男人，這個他最愛也最恨的男人，還是不忍心不管他，不管是出于醫(yī)者的本分，還是出于對曹操的感情，她都做不到不管不問。她細細把脈，又問了些發(fā)病的相關問題，就冷冷地說：“我回去準備一下，明日過來給你治療。我?guī)煾傅闹委煼桨?，沒有任何問題，這是我和他曾經(jīng)反復討論過的，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案。當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現(xiàn)在就殺了我?！?p>　　曹操痛苦地看著文姬，說道：“文姬！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也只相信你！殺了你師傅，傷了你的心，我也很懊悔，只要你肯原諒我，我愿意做任何補救！”

　　文姬冷若冰霜地說：“大可不必！你費盡心機的從匈奴救我回來，我也會救你，還了你這個恩情，從此之后，你我互不相欠！”

　　說完這句話，她出門，讓人進來照顧曹操，就起身離開了。

　　次日，文姬開始利用針灸和手術相結合的方法，用了整整兩個月時間，幫曹操治好了他的頭風病。

　　至此，文姬謝絕了曹操一次又一次的私人來訪，只專注于自己的工作。整理典籍，勘誤經(jīng)籍，完成父親未盡之事業(yè)，是父親對她的期許，也是她最后的倔強，她堅信，雖與兒女分隔千里，依舊有義務為孩子做表率，堅強且漂亮地繼續(x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