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病
果然,不出一刻鐘,來人就趕到了。大約有四十幾個,他們講尚品酒莊的車隊(duì)團(tuán)團(tuán)圍住。
定睛一看,站在前面的竟是昨日在酒展上那十幾個劍客,這次還多帶了幾十個黑衣人,個個手握利劍,殺氣騰騰的。
“閣下究竟什么來路?為何屢次為難我尚品酒莊?”江娛心沖對方正言道。
這次為首的那個頭領(lǐng)終于開口說話了。對方有些著急,不過語調(diào)還算平穩(wěn),聲音渾厚:“今日丑時三刻,尚品酒莊的車隊(duì)是否到過項(xiàng)府?”
是滅項(xiàng)府的人?
江娛心眉睫一動,回過頭來,詢問的目光落在了成易臉上。成易抿嘴輕輕地?fù)u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知道項(xiàng)府滅門是否是他們所為。
在成易那里沒得到確切回復(fù),江娛心大笑道:“哈哈哈!”,隨后又眼珠微動,管他們是不是滅項(xiàng)府之人,既然他們這么問了,自己就不要承認(rèn)了,于是樂呵呵地說道,“我們一大早出發(fā),也還沒走出十里,哪有時間去項(xiàng)府?”
不過對方似乎不怎么相信。
“如果沒別的事,就請讓讓?!苯瓓市淖旖巧蠐P(yáng)目光卻警惕地看著對方,雙手微勒韁繩,做出要啟程離開的樣子來。
就在這時,對方上前要檢查他們的箱子。
雙方就拔劍打了起來。
那領(lǐng)頭的拔劍向江娛心攻來,劍芒鋒利,江娛心一掌順手打在右側(cè)樹干上,隨后接住掉落下的樹枝就上前接擋對方的利劍。江娛心旨在化解對方招式,上下遮擋退讓,并非硬碰硬,也就避開了武器的短板。幾招之內(nèi)就將對方打退下去,隨后下馬想去幫成易,卻被黑衣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跟那些黑衣人過上幾招,江娛心明顯感覺到他們的招式與那些江湖人士不是一個路數(shù)。雖然江娛心不甚鉆研各家劍法武功,但也知道他們的招式不是出自武林正統(tǒng)。群攻之下,武器的短板就藏不住了。
裝酒的箱子被一一打開,他們找了一通,也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
為首的那個人就叫走了他們。
“老板!”成易面露擔(dān)憂地跑過來。
“沒事?!苯瓓市耐切┤?,那些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里。“收拾收拾,我們回花溪城去?!?p> 再看湖邊涼亭下,周南行閑坐石桌旁,優(yōu)哉游哉地品茶。
“這人究竟為何找上來?”
上午從晉中出發(fā),傍晚時分就到了花溪城。回到酒莊,江娛心讓成易去清點(diǎn)這次酒展剩下以及沒有送去項(xiàng)府的酒。
江娛心剛在書房坐下,成易就跑了進(jìn)來,額上有些微汗,喘著氣說道:“老板,我們車隊(duì)的箱子里果然躲進(jìn)來一個人?!?p> “什么人?”江娛心眉眼略略一蹙,問道。
“不知道,是個小姑娘,不過她已經(jīng)受傷昏迷過去了。”
“走,帶我去看看?!苯瓓市恼f完就跟著成易到了庫房。
果然,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手捂?zhèn)?,蜷縮在箱子酒缸的后面,面色慘白,額頭冒汗,嘴唇緊咬,神色十分痛苦。江娛心想到七年前自己也是這般年紀(jì)被義父義母救回來的,不免產(chǎn)生一絲憐憫之情。
“成易,過來將她抱到客房去,再派個人去長青園請長青速速過來。”
“是。”
葉長青還沒有來,江娛心命人端來熱水,自己先給她清理傷口,先上些金瘡藥。應(yīng)該是不小心弄疼她了。
“嘶~!”她小聲呻吟了一聲。
“小妹妹,感覺好些了嗎?”江娛心問道,語氣極其溫柔,又將右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試試她是否發(fā)燒,“你好像發(fā)燒了,應(yīng)該是傷口引起的。大夫一會兒就來,不要擔(dān)心?!?p> 那女子雙眼微睜,眼角含淚,眼神游離,左手一把抓住江娛心的左手臂,帶著哭腔說道:“阿姐~,阿姐~”
女子的這兩聲“阿姐”讓她想起了在梁王府時,梁浩楠追著她跑的時光。那時,剛學(xué)會走路的梁浩楠追在自己身后,也是這么喚著自己“阿姐”的,算算。梁浩楠也該這般年紀(jì)了。有些東西是不能細(xì)想的。
七年前的記憶突然閃現(xiàn)在江娛心的腦海里,她的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七年前,明亮溫柔的眼神瞬間沒有了生機(jī),目光像跌落深淵再也看不到光亮,左心房針尖刺痛般的感覺帶動眼底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伸出右手木然地擦拭完淚水,但新的淚水又落下了。她知道,她對自己這個狀態(tài)無能為力。
直到那小女子放開自己的手臂昏昏然睡去,江娛心這才起身出門而去。長廊下,江娛心的背影孤寂落寞。
大約半個時辰后,成易帶著葉長青來到客房。
“娛心呢?”葉長青看江娛心不在于是問了句,不過也沒太在意,很快就坐下為那個小女子診治了。他檢查了她的傷口,又給她號了脈,說道:“沒事,小姑娘身體好,只是流些血,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p> 聽葉長青這么說,成易這才松了口氣。
葉長青又坐下給開了個方子對成易說道:“叫人按這個方子去抓藥吧?!?p> “是?!背梢捉舆^藥方,給侍女交代了一下。
“哦對了,娛心呢?怎么一直沒見她人?”明明是江娛心派人匆忙將自己叫來的,這會兒又一直不露面。好歹讓她看到自己盡心盡力醫(yī)治這小女子,好討些花溪釀來喝。
“剛才老板還在給這小姑娘上藥呢,回來她就沒在了?!?p> “哦?”
在床上的小姑娘這時有似有似無地睜開眼來,成易和葉長青都湊了過去。
“小姑娘,不要擔(dān)心,你的傷我瞧過了,沒什么大事,靜心養(yǎng)幾天就好了?!比~長青安慰她說道。
“阿姐~,阿姐~”那小女子又小聲地喊道。
聽了這話,葉長青臉色頓時變了,想到了什么,隨后又給成易交代了幾句就出門快步向江娛心的臥室而去。
葉長青來到江娛心房外,果然門窗緊閉,里面滅了燈,昏暗看不清狀況。
“娛心!娛心!”葉長青用力拍打房門,里面卻沒有一絲回應(yīng),“娛心,快開門!不要做傻事!”
見江娛心許久沒有動靜,葉長青只好一掌將房門打開。
走進(jìn)房間一看,梳妝鏡前,江娛心趴在妝臺上,雙眼呆滯,淚水不斷地涌出,萬念俱灰的模樣。嘴角還在細(xì)微地抖動著,吶吶自語說著:“不關(guān)我的事,不是我的錯?!薄拔颐髅髯龅膲蚝昧耍瑸槭裁催€要我讓步?”“我只是想待在那里,什么都沒想?!薄盀槭裁匆@樣對我?”
再看,江娛心的右手握著一把帶血小刀,半掉在外面的左手臂上果然橫著幾道鮮紅的傷口,傷口正在留著血。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滴到了地上,地上聚集了一小灘血。
“娛心,你這是做什么!”看見江娛心這個模樣,葉長青趕緊跑過來,將她抱到床上靠在床沿上,又找來紗布金瘡藥,小心地給她包扎好。
只是江娛心神情一直并未有半分改觀,望著門外的目光里看不見任何生機(jī)。這時誰又能想到經(jīng)商奇才,江南十大富商之首的江娛心,也有這般落魄的模樣。
葉長青看著江娛心的目光盡是心疼,右手輕撫她的頭頂,用溫柔的語氣耐心地說道:“娛心,沒事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錯。”
這時,江娛心的神情終于有了一些小的變化,眉頭有了小幅度的提升,毫無血色的嘴唇輕微地上揚(yáng)起一邊,瞳孔不再是無神的而是略微有些放大。許是回憶起了什么。
“我知道,”片刻后江娛心才小聲地說著,語氣如冰凍一般,“一會兒就好。我只是沒辦法。我沒事的?!?p> “放心吧,我已經(jīng)給過自己死的機(jī)會了,沒有死成。這往后就都不會有尋死的念頭的?!?p> “可你總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p> 長夜里,葉長青陪著江娛心坐了幾個時辰,直到看著她睡去才關(guān)門離開。他知道,江娛心的心病得靠她自己走出來?;蛟S能有個人可以走進(jìn)她心里,陪著她,溫暖她,她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從窗戶照進(jìn)了江娛心的房間,江娛心伸出右手晃了晃,晨光穿過指間灑在了她的臉上,帶來暖意,江娛心露出溫暖的笑容。
看見江娛心醒來,侍女趕緊端來熱水為她洗漱,又送來清淡吃食。這些都是葉長青昨日吩咐好的。江娛心心領(lǐng)神會,這些年好在有葉長青在旁開導(dǎo),不然自己可能會更難受一些。但她也知道他能做的有限。
江娛心洗漱好吃完早餐就到前院看看,成易早早就到酒窖去例行檢查去了。這些年成易釀酒的技法到是學(xué)得差不多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歷練。
剛走到前院,江娛心就看見周南行坐在對面二樓客房,看書品茶,房門大開,看江娛心走了過來,他也合上書籍,滿面春風(fēng)地走出房門來跟江娛心打招呼:“早啊,江老板!昨晚睡得如何?”
看出了江娛心臉上的疑惑之情,周南行又用解釋的口吻繼續(xù)說道:“誒,我知道尚品酒莊的規(guī)矩。我這是提早三個月定的客房,是按尚品酒莊的規(guī)矩來的?!彪S后他又上揚(yáng)眼角,神情增添了幾分小孩子賣乖的意味說道:“我可是最守規(guī)矩的人?!?p> 聽了周南行這話,江娛心輕微地撇了撇嘴,連眨了幾次眼,看向周南行的目光略帶無語。但由于開門做生意,上門就是客人,也不能說些什么,這可把有些話憋了回去。
這時,周南行從二樓飛身下來,在江娛心跟前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