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家人

　　日志上所記載的時間跳到了幾年后，望月玄無法得知在這六年間他們做過什么。

　　【1999年2月3日】

　　V組的研究卡在了三至五歲這一階段，實驗體的大腦這個時間段更加活躍，身體素質(zhì)在這時飛速提升。我們的研究人員難以控制住他們，他們突然爆發(fā)出來的力氣可以比得上一個成年人，真是難以想象。今天V2失控，有一位研究人員因此犧牲，我想，是時候給他們帶上項圈和鐐銬了。

　　“V組是針對什么的研究？”望月玄詢問這突然出現(xiàn)的實驗小組。

　　一旁的赫爾穆特耐心解釋：“V組的實驗體是最早出生的刺客后代，當(dāng)時的研究方向應(yīng)該是針對身體協(xié)調(diào)性這一方面的。編號實驗體則是在這一年剛出生的?！?p>　　望月玄問起了其他事：“那些死刑犯的孩子呢，他們?nèi)チ四睦?？?p>　　“之前那批實驗體應(yīng)該是培訓(xùn)后加入了外勤小隊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后續(xù)我全部交給別人負(fù)責(zé)了?！?p>　　“對你來說他們只是被淘汰的實驗體吧?！?p>　　“的確如此。”對赫爾穆特來說，這只不過是一次失敗的嘗試，他根本不需要在意失敗的后果。

　　望月玄繼續(xù)翻閱日志，在那種年代被當(dāng)成基因試驗的小白鼠，那些人別說是加入外勤小隊，能活到現(xiàn)在都算是醫(yī)學(xué)奇跡。

　　【1999年2月12日】

　　V組的身體素質(zhì)一旦提升，不久之后便會死亡，我們推斷可能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機能無法支持他們的成長。V1、V5、V4全部死亡，希望V2可以活下去，這個孩子很有潛力。

　　“違背倫理的人體實驗......真是惡心。”

　　“只不過是必要的犧牲?！?p>　　【1999年3月7日】

　　V2也死了，真是可惜，他比其他實驗體更加強壯，我本以為他可以活下去。不過托他的福，我獲得了一具很好的標(biāo)本，但這又有什么用，我們還是找不出實驗體死亡的具體原因，他們依舊無法承受進化。V3出現(xiàn)瀕死的前兆，我們開始考慮是否提前解剖她，觀察死亡前后她的身體變化。

　　短暫放下日志，望月玄咂咂嘴：“人體試驗、活體解剖，還有什么是你們做不出來的，相比之下非法拘禁都算是輕的?！?p>　　“一旦實驗成功，他們的功績將會被全人類記住，毫無疑問，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p>　　“這功績給你，你要不要？”

　　“如果犧牲我就能讓實驗成功，我很樂意迎接死亡?！焙諣柲绿孛鎺s光，在他的認(rèn)知中，這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你可不配與福爾摩斯相提并論?！?p>　　【1999年3月8日】

　　V3推翻了我們之前的猜測，不是身體，而是他們的大腦不允許。她死的前三天，腦電波頻率一直處于重度異常的狀態(tài)，根據(jù)她的行為和囈語，我們判斷她的腦海中疑似出現(xiàn)了許多其他人的記憶。我們推測這可能是基因記憶失控所造成的，實驗體的大腦無法處理這些突然涌入的大量記憶，造成大腦過載，導(dǎo)致實驗體死亡。

　　我們該怎么限制記憶解鎖的速度？

　　【1999年4月1日】

　　我去看了那些編號實驗體，他們很健康，數(shù)量充足，地面上的人總能完成我的要求，這很不錯。聽說我的孫子也在其中，希望他能給我一些驚喜。

　　言歸正傳，我們推測洗腦或催眠是限制記憶解鎖進度的有效方法，只可惜來不及救下V6，這個實驗體很能忍受自身的痛楚，以至于沒人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V組的實驗體全部死亡，我只能祈禱編號快點長大，研究暫時告一段落，我得去看看基因組計劃的進程。

　　望月玄浮現(xiàn)出不好的預(yù)感，心里卻還對赫爾穆特抱有一絲期望，眼睛快速往下閱覽尋求答案。

　　赫爾穆特沒有打擾他。

　　【1999年5月】

　　這邊的進程很快，這意味著我們能提取出多種不同的基因，我決定著手開始新的基因藥物的研發(fā)。

　　【1999年9月】

　　第一批藥物研發(fā)出來了，我打算先在最弱的十個實驗體身上試藥，同時我們會著手研發(fā)第二批藥物。

　　【1999年9月30】

　　那十個實驗體全部死亡，藥物的副作用很大，他們的身體無法承受，我們改善了第二批藥物，這次新增了十個實驗體用作實驗。

　　【1999年12月14日】

　　注射第二批藥物的實驗體所撐時間更長，但很遺憾，還是全部死亡，很明顯，一、二批的藥物都失敗了。我只能慶幸他們是比較弱的次品。

　　第三批藥物已經(jīng)生產(chǎn)出來，這批藥物幾乎沒有副作用，我有很好的預(yù)感，這次一定會成功。這次的藥物還是會增強實驗體的六覺，如果成功，即便沒有我們的洗腦，實驗體也不會因大腦過載而亡。

　　【2000年1月1日】

　　剩下的編號全部注射了第三批藥物，我對這批藥物有信心。地上的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第二代編號，即使他們死了我也還有后路。

　　【2000年1月30日】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還會死亡！死亡速度比以往更快，我們無法阻止。

　　【2000年2月6日】

　　還剩下六個人，只剩下六個人了！

　　【2000年2月】

　　我們得到了21號！他們的死是值得的！21號的表現(xiàn)超乎我想象中的出色，他的聽覺和嗅覺明顯超越了其他實驗體。

　　我無法想象14個月大的孩子能在蒙住眼的情況下，在七十平方米的活動室內(nèi)，找到被藏起來的食物；他還能從二十臺隨機分布的廣播器中，精準(zhǔn)找出是哪一臺在發(fā)出聲音。他是我最出色的作品，我會慢慢完善他，讓他變成我最完美的作品。

　　看到這里，望月玄感覺好似有一條毒蛇從小腿一路爬上他的脊背，最終纏繞住他的脖子，令他無法呼吸。

　　他終于確定對方會稱呼自己為21號的原因，以及自己什么時候在這里生活過。

　　可為什么他對這一切沒有印象？

　　望月玄記得自己剛來的這個世界時的場景：在身旁歡笑的男女、溫和的陽光、逐鹿清脆的敲擊聲，這一切都與這地下世界沒有絲毫聯(lián)系。

　　他捂住自己的腦袋，嘗試回想起更早的事情，但能想到的只有無盡的黑暗以及那刺骨的寒意。

　　我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望月玄拍打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繼續(xù)看下去。

　　接下來的內(nèi)容給了望月玄提示。

　　【2000年2月13日】

　　那個該死的刺客究竟是怎么逃出來的，他們居然敢毀了我的實驗室，帶走21號！沒想到21號就是我的外孫，我要讓人盡快找回21號，那是我的東西，那個刺客不配得到他！

　　“有一個刺客帶走了我，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實驗室，又是怎么帶我離開這里的？”

　　【2000年4月】

　　為什么到處都找不到21號！他們究竟躲到了哪里！實驗根本無法進行，我們損失慘重，長老會不愿意再支持我，研究無法繼續(xù)下去！這些混蛋！因為長期待在研究室里就讓他們忘記我也是個長老了嗎！

　　【2000年11月8日】

　　有人說丹尼爾回來了，我找到丹尼爾，他說自己沒見過21號，也沒見過那個刺客。

　　【2000年12月6日】

　　日本，這是離犬舍最近的國家，不知道21號會不會在這里。

　　【2000年12月】

　　牧羊犬計劃不得不被擱置，真是可惜那些實驗體了。不能讓其他長老看見他們，但沒時間慢慢轉(zhuǎn)移了，只好把他們?nèi)咳舆M海里喂鯊魚?？?3號，他沒有21號那么優(yōu)秀，但也超越了其他實驗體。我要把他保留下來，嗯，他需要一個新名字。

　　日志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望月玄合上本子長舒一口氣，他重新調(diào)整了心態(tài)，看向赫爾穆特緩緩說道：“你真是個瘋子?！?p>　　赫爾穆特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減少：“你應(yīng)該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我的研究是可以造福全人類的。”

　　“造福？別做夢了，你那無聊的研究只會創(chuàng)造出一個無聊的、不懂得思考的世界，人們不會有任何想法，宛如豬圈里隨時會被宰殺的豬。而你居然管這叫造福？”

　　“我要先糾正一點，我的目的并不是宰殺他們，只會讓他們便于管理，不會每天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去爭斗，”赫爾穆特失望地?fù)u搖頭，“我原本以為你會和你的母親不一樣，沒想到你們一樣的優(yōu)柔寡斷。你應(yīng)該贊同我，配合我，怎么會反對我呢？”

　　“這不是優(yōu)柔寡斷，只是我們的道德底線比你稍微高一點。我跟你并不是一路人，哪怕我身上有一部分血脈源自于你。你只不過是披著‘外公’的皮，想在我身上做研究的實驗者而已?！?p>　　赫爾穆特面露疑惑：“我是一個實驗者，但同時我也是你的外公，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在鬧變扭，難道你是想要一個擁抱？”

　　說完他真的張開雙手準(zhǔn)備去擁抱望月玄。

　　“舍費爾，你真的在乎過親人？”望月玄推開了他，“你在乎的是21號實驗體，你想的恐怕只有怎么把我騙上實驗臺，乖乖配合你?！?p>　　赫爾穆特保持張開手的姿勢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委屈：“可能我真的不適合當(dāng)一個外公吧……”

　　望月玄冷眼看著這一切，畢竟當(dāng)一個半禿頂?shù)哪腥嗽谀忝媲把b委屈時，任誰也不會產(chǎn)生同情：“你這比狗屎還要爛的演技能騙過誰，不要和我玩這一套了，你現(xiàn)在還能活著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殺了你之后我也會死。”

　　他沒有忘記，伊凡會浪費人手活捉自己是因為舍費爾下達的命令，一旦舍費爾死在這里，推開門后他要面對的將會是真槍實彈。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p>　　“什么意思？”

　　“你對我還懷有期望，不是嗎？你的父母已經(jīng)死了，我是這個世上唯一和你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我不知道這些年是誰在照顧你，但和他們一起時，你沒有幻想過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生活的場景嗎?！?p>　　他說對了。

　　很早很早以前，望月玄還會幻想和前世的親人生活在一起的場景，隨著時間流逝，他也會開始回想起在望月家居住的日子，之后便是和伏特加、琴酒他們相處的點滴。

　　紗子對他的愛護，琴酒偶爾的關(guān)懷，伏特加的關(guān)心，雪莉的擔(dān)憂，黑麥對自己的顧及......這些之中有人是為了利用他，但他們對自己的感情卻是真心的。他們與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在望月玄心里，他們也是自己的家人。

　　相比起來，他從舍費爾身上看不到這種感情，對方只會利用身邊的一切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沒人規(guī)定家人一定要有血緣關(guān)系，我有很多家人，和他們一起我過得很好。至于你，血緣關(guān)系并不足以遮掩掉你身上的罪惡，舍費爾，你會死得很慘，比你口中的那些實驗體還要慘?！?p>　　“關(guān)于死亡，我早就做好了覺悟。聽伊凡說，你做為‘黑’的時候也殺了不少人，難道你覺得你會善終么?！?p>　　“我從不這么覺得?！?p>　　“很好，希望你所表露出來的一切并不是虛假的，只有精神強大的實驗體才能撐過我的實驗?！?p>　　望月玄的祝福里充滿誠意：“恭祝你實驗失敗?！?p>　　“你說的話不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