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格魯爾,他不像大多數(shù)獵妖師那樣,把抓捕到的妖物訓養(yǎng)成捕殺獵物的鷹犬,他對以類制類的策略深惡痛絕,以為玷污了獵妖師的力量之源——盤古之力。在他看來,這類獵妖師比妖還要低劣。
獵妖師可以分為三類,拿傭金的,有贊助費的,和不要錢的,這是格魯爾的老師,羅修的分法。認識羅修,為格魯爾開啟了新的人生征程,而見到格魯爾,則敲響了羅修的死亡之音。
格魯爾是個藏民孤兒,吃百家奶長大,七八歲上開始為村子里的人家放羊放牛,整天一根皮鞭在手里抽得“啪啪”響。十五歲那年,一日趕著牛羊去坡上吃草,途中遇見一個衣著破敗的外鄉(xiāng)人,走了沒幾步倒在路旁草叢里,跑上去湊近了聽到那人口中有話,“渴,渴……”
一皮袋子的羊奶,救醒了暈倒的外鄉(xiāng)人,可他醒來又喊餓,直把格魯爾一天的口糧吃個精光才作罷。打那一刻起,那個外鄉(xiāng)人粘上了格魯爾,格魯爾去哪兒,他去哪兒,格魯爾吃什么,他跟著吃什么,格魯爾睡哪兒,他也睡哪兒。
一連四五天,格魯爾不問,外鄉(xiāng)人也不說,兩人沒有一句話。終于外鄉(xiāng)人先打破了沉默,“小兄弟,你很意思啊。”
格魯爾答,“你不也是?”
外鄉(xiāng)人說,“我在找個徒弟,你愿意嗎?”
格魯爾問,“你干什么的?”
外鄉(xiāng)人說,“獵妖師,妖怪知道吧,我專殺那個?!?p> 格魯爾問,“厲害嗎?”
外鄉(xiāng)人說,“超一流的。”
格魯爾問,“能吃飽飯嗎?”
外鄉(xiāng)人說,“做到了一流獵妖師,全世界任你去?!?p> 格魯爾說,“那還能餓暈?!?p> 外鄉(xiāng)人說,“呃…想做我徒弟的人,比你們全村人都多??茨闾熨Y和機緣都有了,我才動了念想?!?p> 格魯爾說,“我打架可笨?!?p> 外鄉(xiāng)人說,“不礙的,不是打架,咱們是殺妖,妖不是人。”
格魯爾問,“咱們是狼還是羊?”
外鄉(xiāng)人說,“呃…抱著大慈悲的心,祛除諸原惡?!?p> 格魯爾問,“我到一流要幾年?”
外鄉(xiāng)人說,“很快,短則數(shù)月,長則一年?!?p> 格魯爾問,“什么時候開始?我可沒錢交學費?!?p> 外鄉(xiāng)人說,“明天,不要錢,讓我過幾回酒癮就行?!?p> 羅修說的“很快”,格魯爾等當了徒弟練起來才知道,那是三年功夫,而且只是修成基本功,從別人那里聽到自己進了“一流之列”已是十年后的事了。至于天資,格魯爾也自覺是被趕鴨子上架,費了三年之久才入門,在獵妖界聞所未聞。
有一點,恩師羅修沒騙格魯爾,想向他拜師學藝的人很多,因為他是地球上最富聲譽的獵妖師,擁有最頂級的盤古之力??伤跇I(yè)格魯爾三年后即入仙寂,把令無數(shù)人與妖垂涎的盤古之力傳給了格魯爾。
對于人類來說,盤古之力屬于奇跡之外的超自然之力,因為一旦擁有了它,就可以直接控制人體以外的能量,也就是原本自由散逸于自然界的各種能量,諸如風火雷電土水木原子能之類。此外,它可以激發(fā)人體在千萬年進化中退化掉的潛能,重新建立喪失的與自然世界的直接聯(lián)系。只有聽得到大自然至玄至妙,又至真至樸的弦音,獵妖師才能暢游于廣博的能量之河而無所滯礙。當獵妖師突破人體之限,達到某種特定境界,甚至能夠觸及能量的本質,宇宙的奧義——生命之火,有人稱之為神境。
盤古之力,傳說源自開天辟地的太荒大神盤古。盤古打破混沌,完成前所未有的偉業(yè)之后力竭而死,死后化為風云雷電,日月山川。但他的魂魄遍游八荒而感寂寞,遂又破三魂為精華,散佚天地孕育萬物生靈。后又感妖邪生,遂分七魄為種種靈物,內蓄神力,散落人間冀遇有根基的機緣人。除此傳說,又因它天然排斥妖邪怪力,只為人類用,所以盤古之力被認為是救世福音,神之遺物。
但并不是有了盤古之力就能獲得太荒神力,用獵妖師的話說,你先得打開靈門,與盤古之力修為一體,融通彼此的能量。而想要有所突破,成為一流的獵妖師,就要靠自我修行,激發(fā)出盤古之力的深層能量,甚者為其注入新的力量,無源之水總有枯竭的那一刻。
格魯爾的盤古之力是一顆五彩珠子,人稱“龍珠”,能量之性與雷電天火相諧,并給獵妖師帶來無可摧破的天然護體“龍甲”,它可是多少獵妖師窮其一生也無法煉出的護甲。
在把“龍珠”傳給格魯爾之后,不到一天功夫羅修便如一棵枯木,流盡了全部的生命力。死前,羅修告訴過格魯爾,這是獵妖師的宿命,是天道對使用超自然力的懲罰,獵妖師一沒了盤古之力便失去了護身符,生命之火就將被奪走,好像被下了詛咒。
按照羅修遺愿,格魯爾使用盤古之力親手火化了師父,然后把他的骨灰撒進了高原上一個不知名的海子里,使奮斗一生的靈魂得以安息。
在師父魂歸天際那一刻起,格魯爾知道獵妖之路無論如何是回不了頭了。有時他想,是不是因為料定他的心中將出現(xiàn)無比光耀的“太陽”,羅修才選了他做徒弟。
“不該這么軟弱?!?p> 想起師父羅修,格魯爾不由愧疚難當,再下決心一定要把叫薩拉迦娜的女妖找出來,和她做個最后的了斷。
正想著如何對付薩拉迦娜,一絲熟悉的氣息擾亂了格魯爾的意念,有妖物靠近了。不多時,迎面走來一對年輕情侶,說說笑笑煞是情投意合。
“站住!”
見情侶從身邊走過了,格魯爾冷冷地說。可那兩個沉浸在小世界的人沒有停下,繼續(xù)邊侃笑邊前行,似乎沒注意到格魯爾。
“不需要談談嗎?”格魯爾眉頭皺起,面露肅殺之氣。
“親愛的,你先去,我要和一個朋友談件事?!闭种凵绲呐诱f話了,說完沖著格魯爾帶有歉意地笑笑。
“他是你朋友?看著不像好人。要有什么事可要和我說。我?guī)湍憬逃柦逃栠@個家伙?!绷硗庖幻嗄昴凶幽θ琳?,就要找格魯爾理論。
“沒事的,親愛的,真的是朋友,說不了幾句話的。去找個好餐館等我好嗎?”女子親了親戀人,哄他走了。
“大師,求你放過我吧。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剛才那個就是我的未婚夫?!?p> “妖與人結合就是擾亂天道輪回的孽緣,罪無可恕?!?p> “可是我們真心相愛啊?!?p> “他是被你迷住了心智,未到死期,心迷不解。”
“大師,他知道我的真面目,我也沒做過什么壞事,更沒傷害過哪一個人。為了贖罪,我更是盡自己所能去幫助身邊的人。求大師仁慈!”
“天道不仁,芻狗視之。你等妖物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地球上,命當絕?!?p> “大師,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咄咄逼人!慈悲應為成全,而非毀全。空奪造化之功,無慈悲心,比狼豺不如。生而為妖豈是我選的?”
“狡辯!今天就收歸了你,以揚天地正氣!界陣!滅!”
“不要,不要啊,大師......”
女子未及現(xiàn)真形,便被一道紫色的光圈攔身斬為七八截,隨即化為煙霧被光圈吸去,地上并無一點血水尸骸。
“住手!快住手,你個混蛋!”
女子的戀人終究擔心不過又折返回來,見未婚妻橫死于怪人之手,又悲又怒,扯著格魯爾的衣袖要去警察局。
“放開我!”
“哼!想必你是獵妖師。麗莎說,以后她要死于獵妖師之手,叫我不用理她,也不要想著為她復仇,只管趕快走,再找一個好的。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早?!蹦凶哟罂奁饋?。
“知道她是妖就好。先放開我?!?p> “她是妖也好,不是妖也好,是不是你殺死的她?警察和法官會告訴你,你犯了什么罪?!蹦凶右皇炙浪雷ё「耵敔柕囊路?,另一手準備打電話報警。
情急之下,格魯爾抬手一掃,把男子扔了出去,借夜色和水霧掩護,急急如喪家之犬般走開了。換做別的獵妖師,早就放出作鷹犬的妖物,把難纏的男子處理干凈。
當然,格魯爾不會這么做,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是好。他從未和警察打過交道,而師父羅修至死也沒和他提及過警察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