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歸了女妖,格魯爾沒有照例生出喜不自禁的榮耀感,反而仿佛在胸口開了一個大壑,越往里探越不著物,以致他總覺得稍一出神便整身被吸了進去。某種未知的東XZ在更深處,散發(fā)出具有魔力的誘惑,時刻等待著格魯爾失神。
早在一年前,格魯爾就覺察到自己正在變得虛弱,可不成想竟到了這般地步,會被一個普通人弄得驚慌失措。這將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他獵妖師的生涯,盤古之力已經發(fā)出警告,它與格魯爾不再完全和鳴同音,長此以往勢必分異,終將棄他而去。格魯爾想起了一具枯尸,師父羅修。
虛弱的根由,格魯爾心知肚明,是在于疑惑和焦慮。遇到的問題嚴重透支了他意志和心智,號稱天下第一盾的“龍甲”對此卻無能為力,格魯爾正處于要生病的危險邊緣。師父羅修當年急著傳他為弟子,未嘗不是因為得了一場大病,想來唯有這個才能擊潰獵妖師中的傳說。死亡是一劑毒藥,卻能解決痛苦的折磨。
盡管努力不去思考,可問題像蛇一樣在格魯爾的腦袋里鉆進鉆出。與水似的智者不同,有時過多的思考會對生性剛烈正直的人造成傷害。
“警察是正義的合法守護者,那我們獵妖師算的什么?”無論何時格魯爾都堅信,獵妖師是太陽下最忠貞的正義使者。他們擔負著神的使命,謹遵神諭默默無聲地獻祭出所有,孤身與世上的妖邪斗爭一生,誓續(xù)創(chuàng)世之初神未竟的偉業(yè),凈化諸邪惡使天地清白,以正眾生之心。
捕殺一切妖怪,就是獵妖師的事業(yè)。自踏上獵妖之路,格魯爾篤定地踐行這一信條,無一妖物從他手中逃脫偷生。獵妖師拼了性命剪除妖孽,還世道風清月明,而世人卻不知曉,獵妖師也只能活動在暗影里。假如獵妖師是正義之光的守護者,“光明騎士”何以不得光明的沐???想到此,格魯爾苦澀地笑了笑,“光明騎士”還是叫薩拉迦娜的女妖送他的詞。
獵妖師也有過在太陽下的光輝時代,那時被人們冠以巫師祭祀薩滿大法師之名,身處尊位,一言出而王和百姓莫不敬從。那個時代,百姓卑微王力不逮,妖怪橫行天下,虧了獵妖師大展神力,人種才得以繁衍生息不斷。
到了王土濱天的時候,獵妖師的境遇斗轉直下,被推下神壇,或燒殺或囚禁,因有奪天地造化之力,被天下視為妖邪一類。后來,獵妖師所創(chuàng)神跡也不得保,被欺世之人盜名而立教,反將獵妖師逐出神名,自此天日永不得見。不露形跡,不入世俗,不知何時也就成了獵妖師的規(guī)矩。
當初為什么要答應羅修,入獵妖一門呢?太陽底下放放羊,喊喊嗓不也挺美?格魯爾想,他是被羅修給騙了。但是羅修已經不在,這么多年了他為什么不回頭,恢復自由之身呢?不但使自己常常處于致命的危險之境,還平添許多不可排解的痛苦?,F(xiàn)今,獵妖成功與否與他皆為一種沉重的負擔,壓榨著他的精神和肉體。
但是,格魯爾仍不愿放棄,執(zhí)拗地想看看他的終點是否與羅修的一樣,變成丑陋可怖的干尸,據說那是神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師父羅修一生傳奇獵妖無數(shù),卻落得人神兩厭,格魯爾憤憤不平,心有不甘——“天地不公,何以至此?”
“下次見到她要決一生死嗎?”格魯爾不自覺地又想到了薩拉迦娜。薩拉迦娜偏偏在這個困難的時候出現(xiàn),是上天派來考驗他的嗎?是不是解決了這個問題,心中日月就能重獲光耀,驅散一切暗影?薩拉迦娜或許就是一扇命運之門,連接著不同未來。想要繼續(xù)獵妖之道,就必須要殺死她,格魯爾在一種盲目的狂熱驅動下得出了結論。
“她在哪里呢?既然明知有人要殺自己,為什么不出城?她能在哪兒呢?”
薩拉迦娜這樣的妖,格魯爾是第一次遇上,她身上沒有妖邪氣,按照一般尋妖的法子很難找得到。格魯爾只好全城轉悠。
“做了那么多惡,怎么可能沒有妖氣?看見她,怎么有種見到海藍寶石的感覺?純凈高貴!這怎么可能呢?”
格魯爾在古老的倫敦城里游蕩了好幾天,不眠不休像個失路的游魂,兩眼直勾勾地望向一個念頭——薩拉迦娜在哪兒?想找到薩拉迦娜的欲望熾熱灼心,他自己也昏昏沉沉,分不清這是因為急著了斷從前,打開下一道命運之門,還是因為想念。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格魯爾滿腦子想的都是薩拉迦娜。
平常談起宿命,常有人對之不屑一顧,但它往往在關鍵時刻展現(xiàn)出不可抗拒的威力,讓你不得不屈服于它的存在。就在格魯爾筋疲力盡,躺在泰晤士河邊的一棵菩提樹上想歇息歇息時,命運之手把薩拉迦娜推到了他面前。
一股極弱的妖氣彈開格魯爾要閉合的眼睛,他朝妖氣盛的方向側了側身,居然意外發(fā)現(xiàn)了薩拉迦娜。她身邊還有另外四個人,一名少女三名中年男子,男子面相猥瑣下流,而少女嬌俏可愛,笑容天真爛漫。格魯爾提了提神,辨認出似有似無的妖氣是從那名少女身上傳來的。
遠遠望去,五個人似乎在談一筆生意。先是相見甚歡,指指點點一番,幾句話后薩拉迦娜突然怒色相向轉身欲走,被一男子兩手拉住,不知那人又說了什么,薩拉迦娜立刻轉怒為笑。
格魯爾從樹上一個彈步縱身,飛躍至離五人二三十丈遠處,邊疾步快馳邊厲聲喝道,“我是獵妖師,她們是妖怪!不想惹禍就走開!”三名男子一時愣在那里,疑惑格魯爾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你是獵妖師?”有人質疑。
“不要被她們騙了,走得慢了小心丟了性命。看我界陣!”格魯爾雙手合十,凌空祭出紫色光圈。
“哼!不要理這個流氓!魔術把戲也想騙人?”薩拉迦娜狠狠地瞪了格魯爾一眼?!八麤]錢想白嫖,被罵了一頓還不夠,現(xiàn)在又想攪和我生意?!?p> “年輕人嘛,可以理解。去掙錢啊,年輕人,有了錢就有了女人。實在憋不住了,去求求‘手大人’。哈哈哈?!?p> “有眼無珠的東西。叫你們見真佛??糊垼 ?p> 一道寬一丈,長有十丈的龍形墨光,從格魯爾體內呼嘯而出,四只巨爪攀援著飛升空中,盤旋于格魯爾的頭頂。三個漢子見了,驚呼“媽呀”,一溜煙全跑了。
“使出真本事了!不準跑!滅!”
有三粒綠色的藤蔓球從薩拉迦娜手掌飛出,以極快的速度直奔跑走的那三個人,卻被那條巨大墨龍張口吞下。薩拉迦娜甩腕又擲出一團不知數(shù)的藤蔓球,半空中散開呈不規(guī)則軌跡飛進。墨龍嘯干云霄,把閃著綠光的小球全吸進了嘴里。
“壞我的事,混蛋!”薩拉迦娜罵到,眼睜睜瞧著三個人轉身進了一條巷子。
“今天就要見你真形?!备耵敔栆粧卟脩弥畱B(tài),虎虎生威氣勢無二。他必須全力以赴,否則就要前功盡潰,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殺意全無,不過是靠“決絕”的意念強努著。
“狂妄的家伙!”薩拉迦娜一動不動,冷眼以觀。
“三昧!”格魯爾閉眼大喝,揮一拳而向天。
即刻,墨龍通體變色,內紅外玄好似燃炭?!班剜亍?,聽得爆燃之聲,原本空空如也的眼眶處多了兩?;鹎颍沟媚埳裢蟋F(xiàn),好一去虛勝真的神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