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村是一片地勢低洼的村莊,所謂地勢低,陰氣遞,這陰氣越遞越多,便會濃盛開來,涼風也就嗖嗖的吹,即使八月夏中,也會感覺一股涼意,到了冬天,能把體弱的直接凍死。
村人雖說難熬,但也就這樣一天天過來了,畢競冬天不凍死,餓死病死的人也會很多,沒人在乎,若非子孫多,一年就能生一個,這個村子早絕了。
就這樣生活了也不知多少年月,河西村發(fā)生了一件事情。
王愣子家住在村東口,那是村子最低洼的地方,一下雨,甭管多大,王愣子家都會被淹。因為祖上無德,王愣子打小就受窮,別人家起碼三天兩頭能吃上饅頭米飯,愣子家是常年小米粒就白水,若非生米實在難下咽,連燒水都懶得動。
就這股好逸惡勞的德行,王愣子快三十了,也沒扒拉個媳婦,也難怪,但凡過日子的,會樂意跟這種人受苦受窮?
村人都習以為常,誰會跟愣子較勁,村里閑散的溜子沒事就跑到王愣子家取笑,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躺在床上的王愣子習慣了,別人怎么逗,他都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也就沒啥人往他家這里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個挖野菜的大嬸路過這里時瞅見,王愣子家好像有一個女人。那女人身姿綽約,面容白凈,常常在日落時分出門打水洗衣服,還給王愣子燒火做飯。
村東的王大娘是王愣子的大姑,聽說這件事情有些歡喜,惦著小腳跑到愣子家,果然如傳聞所說,有一個女人正彎著腰洗米呢。王大娘以為愣子開竅了,從哪找了個媳婦,樂的一邊笑一邊合掌,感謝列祖列宗保佑。
只是王大娘問起愣子如何與人家姑娘認識的,愣子說的卻有些奇怪。
半個多月前,愣子躺床上已經兩天沒下床了,這天半夜餓的實在難受,就想著到李大爺家瓜地偷西瓜吃,結果夜路太黑,一腳踩進了泥溝里,整個人栽了下去,等到站起身,看到身旁不知什么時候浮起一個長形的木箱子,一端還貼著一個“?!弊郑淮蜷_,就看到了這個女人。
月光拔云照下,女人一睜眼,競美艷動人,只是皮膚太白,有點像是,王愣子一時想不起像什么了。女人說白己是一個丫環(huán),得罪了家里的夫人被關在木箱里,如今愣子救了她,要知恩圖報,伺候愣子。
女人與王愣子就這樣生活在一起,王大娘卻說不上的奇怪,握起女人的手想說些親近話,手剛握著,王大娘卻仿佛隆冬天赤手摸冰塊一樣冷,連忙撒開了手,女人低頭不語,王大娘見白己失禮,也有些語塞,囑咐侄子兩句就走了。
第二天,王大娘因為受了寒病倒了,半個月后才緩過來。
而在此期間,村里有三個男孩失蹤了,有人說是山上的狼下山叼走的,有的說是老拐子拐跑的,有的人則說,是怪物吃了。
有孩子的人家不讓孩子亂跑了,天黑了也不準出門,事情一度平息下來,只是隔了沒多久,村里的雞,鴨,開始成群死亡,死掉的都沒了頭,腔里的血都干了。
一時間,村人是夜不能寐,人心惶惶。不少人夜里蹲守,看護家禽。
康復的王大娘閑不住,去給侄兒王愣子送一筐雞蛋,順便想弄個儀式,好讓愣子和女人名正言順,自家男人小氣,怕不讓帶雞蛋去,只好半夜起身偷摸摸送去,到了侄子家,大娘怕驚擾四鄰,悄悄打開窗戶,想喊侄子起來,哪知道,窗戶一開,發(fā)現那白面女人正趴在躺床上的侄子身邊,用嘴吸侄子的脖子,紅色沾染了整個床被。
王大娘嚇得雞蛋撒了一地,驚動了白面女人,轉過頭一看,腐爛的面孔上兩個黑窟窿望向王大娘。
五十多歲的王大娘拔腿就跑,這輩子都沒跑這么快。
白面女人開門去追,一邊追一邊喊,大娘來啦,怎么不進屋坐,我也好好招待一下。
大娘那會聽,一路小跑,迎面撞見了李二柱。大娘連忙說,二柱趕緊回家通知你爹,村里鬧鬼了,就在后面追呢。
王大娘一通說,王二柱也不搭話,有些奇怪,見他臉色慘白,王大娘驚覺不對勁,連忙閉上嘴,低著頭從他身邊飛快跑過,眼睛瞇著往后一撇,看到王二柱脖子上有兩個黑洞。
原來,這王二柱貪圖美色,一日閑逛到愣子家,瞅見了女人,可謂一見鐘情,當天晚上就跑到了愣子家,女人也好客,沒有拒絕王二柱,倒是讓干慣了這種事的二柱有些不知所措。
天未亮,二柱想起來,這家里不是還有一個人嗎?愣子呢?
低頭一看,床底下躺著呢。
二柱嚇得一抬頭,一個腐爛的臉迎面撲來,咬住了自己脖子。
鮮紅液體瞬間冒出,奮力掙脫開女人,王二柱捂著脖子跑出愣子家,腿腳發(fā)軟,半路上,他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我好困,我好累我走不動了,我想睡覺我想,回家…
女人沒有追二柱,而是從床底拉出愣子,繼續(xù)吮吸愣子的血氣。
直到被王大娘撞見。
一人一怪,一個前面跑,一個后面追,王大娘活了五十年,心思不是年輕人,穩(wěn)重很多,她怕女人跟到家里,轉身躲進了旁邊的巷子,頭貼著墻壁,感覺得到女人在一點點靠近,腳步聲音越來越清晰,王大娘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她小的時候聽隔壁大叔說,人死了,尸體有可能還會活過來,要是半夜遇到了,捏著鼻子不喘氣就能躲過去。
王大娘趕快捂住口鼻,女人腳步也停了。
約莫三刻,女人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離開了。
王大娘脫出生天,一家一戶敲門,折騰完天都快亮了,村里行動起來,男人扛著鋤頭,女人拿著鐮刀,四處搜尋白面女人,但沒發(fā)現蹤跡,但是王二柱的尸體在一片背陰的荒地被人發(fā)現,脖子上的窟窿讓村里人相信王大娘所言非虛,加上之前失蹤的三個孩子,以及被咬死沒有頭的雞鴨,所有人都相信,村里來了怪物。
可是鬧了一整天,也沒發(fā)現那個白面女人。
好在村長從縣里找來一個道人,那道人約莫四十來歲,英氣十足,拿著一個羅盤,瞅了半刻,指了指東北方,眾人隨之而去,看到一片小樹林里,有泥土翻動的痕跡。
膽大的用鋤頭一挖,一個女尸躺在土坑中,眾人大駭,道人也是一驚,因為這女尸已經面色紅潤,和活人差別不大了,只是還懼怕白晝,白天還會藏在土里躲避日光。
眼見太陽快要落山,道人手起刀落,一把桃木劍插入女尸心口,隨即手持黃符,口念咒語,符紙燃起通明焰,扔到女尸身上,瞬間火焰騰起,女尸被火一燒,掙扎著站起,伴隨著響徹村野的嘶嚎聲,最終化為焦炭,一股黑氣從中竄出,飛入云間。
道人和村長交代一番后就離開了,村人聽從村長命令,在之后的一年里,陸陸續(xù)續(xù)從河西洼地搬遷到河南邊,只是村子依然叫河西村。
河西村原來的地方,不到一年,居然長出了一片幽深的樹林,里面偶有狐貍竄過,夏日炎炎,里面也冷寒至極。
村長臨終前囑托后人,道人告誡他洼地陰氣重,活人久居多災多難,速速搬遷,可保太平,日后不可再搬遷回去。古書《不言書》記載,低洼而土氣渾厚,幽然之氣容易聚集,濃厚至極則生異變,于活人不利。
這個故事傳了五十多年,村長的孫子都當了爺爺,還在鄉(xiāng)間流傳著,只是真真假假弄不清楚有多少是杜撰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