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道出了驚天秘密,大堂內眾人神色各異,武元英沉思良久,拍案道:“今日先生這番話,既已出口,這天下除了我們武莊亦再無容身之處。
先生雖非是真心痛改前非,對抗清廷,可這世間事,從來都只是論跡不論心,問果不問因……”
頓了頓,武元英神色肅穆又道:“本莊主認為可以為傅先生解去腳拷枷鎖,大伙可有異議?”
“大哥!”
邱東洛跪地抬頭,滿臉的不甘。
“嗯?你有異議?”
武元英須發(fā)皆張,不怒自威,盯住邱東洛,如同山林間盤踞的虎王,威風凜凜。
邱東洛憤懣淤積于胸,可在那雙銳利的目光下,慢慢的把頭勾了下去,悶聲道:“我聽大哥的。”
“多謝莊主慈悲,過去老夫無妄造下許多殺孽,是天大罪果。
如今,愿立三大功,替己身贖罪,只求死后不墜阿鼻地獄。
其一功,愿以此殘軀,保境護民,讓百姓不再遭受刀兵之刑。
其二功,愿以此殘軀,傳武布道,替武莊培養(yǎng)英才,絕不藏私分毫。
其三功,愿以此殘軀,抗擊清廷,驅逐韃虜,復我神州萬萬里山河?!?p> 傅青主趁機發(fā)誓,嘴皮子磨的厲害。
那怕明知道眼前這個老叟,曾經(jīng)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莊里也真得有人相信了他的話術,更有甚者,竟然對其產生了好感與同情。
“善!”
武元英一時鬼迷心竅,愿意給傅青主一個機會,當場命人替其去了枷鎖。
傅青主重得自由,心底喟然嘆了一聲。
“僥幸,連過三關,老夫真神人也!”
說起來,傅青主這三關過的也是真不容易,換成在場其他任何一人,怕都是必死之局。
第一關,康熙將其喚到密室,考驗一番后說是給予重任。
令傅青主,萬萬沒料到的是,康熙竟然會派他去鳩殺順治,以子弒父,這是天大的謀逆。
老皇帝死了,他傅青主能得好?
狗皇帝許諾繁榮富貴,怕是下輩子都不一定討要的到。
順治死于五臺山清涼寺內,傅青主被逼當著康熙的面服毒自盡,內力消融,百不存一。
危機關頭,迎來一大反轉,竟是讓他遇到了前來行刺皇帝的楊云駱,且楊云駱手上偏偏還有,可解百毒的雪蓮碧青丹。
實打實的好命!
這便是第二關了。
傅青主為楊云駱所救走后,危機的局面卻又再次出現(xiàn),轉眼他就被楊云駱,帶回了武莊,讓這里的反賊給鎖住手腳,囚困起來。
武功尚未完全恢復的傅青主只能做那案板上的活魚,任人宰割。
拼盡全力的一生,莫非就如此結束?
不……老夫,絕不甘心。
掉進了反賊窩后,傅青主不見半點的灰心。
今天公審這一辯,就讓他給抓住了機會,靠著這三寸不爛之舌,傅青主再過一道生死關。
合乎于一起,可謂是連過三關。他自詡一聲神人,又如何當之不得?便是諸葛孔明再世,還能強出幾分?
……
卻說就在傅青主暗自得意之際。
忽聽莊外人聲喧嘩,一陣陣戰(zhàn)馬嘶鳴傳來。
武家莊圍山而居,莊上本就私藏了許多朝廷通緝的武林人士。
平日更是時常與小股的官兵,捉對廝殺。
又因這里的地勢,易守難攻,早就成為了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一次天門屯守將故意撤防。
大清王爺多鐸,派出了一直在追緝江湖人士,并以殺人取樂,拿人頭換賞銀的刑部大軍。
為將者,烽火連城,其誓必滅武家莊。
而打頭的第一支先鋒兵,是由十二門將之首的瓜哥洛率領。
此刻,躁動的三百鐵騎已在城下。
魚慈和武家莊眾人來到城墻的時候,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領頭走在最前方的黑騎。
馬背上的人,陰陽難辨,一臉冷漠殺氣,皮肉上涂滿了發(fā)白的死灰,發(fā)型奇異,手持雙刀,渾身上下,透著詭秘妖異的氣質。
“這就是瓜哥洛?”
魚慈眼神飄向武瓊瑤輕輕問道。
“嗯。”
武瓊瑤頷首,并補充了一句,“她是全無半點人性的魔頭?!?p> 魚慈眼光四下掃動,看著被甲士抓起來的零星莊丁和一些老弱婦孺,悶聲道:“果真是個魔頭?!?p> 武家莊除了本來就是這片土地上的莊客,以及投奔而來的俠士。
山腳下還有大片大片匯聚而來的雇傭農,不少的貧寒人家借助著武莊內的水力便捷,開墾荒地。
如今,老實巴交的農夫,都被瓜哥洛的手下給擒住,當成了威脅山莊的一大籌碼。
“孩子與老人,是無辜的!”
楊云駱朝下方喊道,背上的寶劍震顫,幾欲出鞘。
武元英陰沉著老臉一手握緊成拳,又悄悄藏于身背。
“小將軍,這難道就是你的本事?”
武元英站著城墻上高聲喊道。
唰!
瓜哥洛一手舉刀,三百甲士,動作整齊劃一,強弓挽弩,做射擊狀。
“哼哼,今日在下帶三百兵馬遠道而來,莊主你卻將我們拒之門外,又是何道理?
何不大開方便之門,且讓兄弟們進莊吃飽喝足,好生招待一番。
如若不然,就將爾等滿莊屠盡,以充軍資。”
殺意膨脹,竟無半分的收斂。
城墻上,眾好漢聞言,群情憤慨,有人跳起了腳,叫囂著要下去把瓜哥洛給生擒住,百般的羞辱。
魚慈在角落不屑的撇了撇嘴,就這些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叼毛,真的下了城墻,怕不是分分鐘被亂箭射死。
武莊三百多戶,死命拼湊,也不是不能拉出一支伍佰人的隊伍,而且這其中還不乏會武藝的好手。
若是能讓這三百鐵騎卷入城巷戰(zhàn),未必沒有機會把這伙先鋒軍消滅于此地。
魚慈動著腦子,望著城墻一頭沉默下來的武元英,心底猜測或許這位莊主也是在計劃著同樣的打算。
就在各自心中思索部署之際。
瓜哥洛朝一名落后他半個身位的黑騎揚了揚頭。
那人當即會意,手上鋸齒狀的三股叉猛地一舞,一叉子直接將馬下一名灰白頭發(fā),綁縛雙手的老婦人,當著眾人眼皮子底下給生生刺死。
三股叉穿胸而過,收回時,還扯出一蓬經(jīng)絡血肉。
“畜生??!”
魚慈咬牙罵道,城墻上但凡有點血性的男子,都把刀劍抽出,叫嚷些,莊主,且讓我們和她拼了……不殺此撩,誓不為人,這一類的廢話。
“開門投降,還是誓死抵抗?武莊主,你每多猶豫一刻,我今日便多宰一名無辜之人,我還專挑老幼動刀。
你要記住,這些手無寸鐵,匯聚在你們武莊山腳下的平民百姓——今日都是因你而亡!
你繼續(xù)猶豫,我看這些人的性命,能不能讓你拖到今夜太陽落盡的時刻?!?p> “混賬,瓜哥洛,數(shù)年不見,你怎么就成了這么個東西,老夫過去的教導,你都忘了不曾!”
一道蒼老的聲音罵道,瞬間傳遍了整個戰(zhàn)場。
傅青主不知從何處換了一身衣服,白衣飄飄,長廣大袖,登上城墻,就文士氣質這一塊,是拿捏的死死,教人指不出半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