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0日
今天晚上11點的時候,我們市地震了,大約是6級。
當時我們宿舍四個人都在桌子上點著臺燈,寫著明早第一節(jié)課要講的數(shù)學試卷。
忽然地,毫無預兆地,桌上水杯中的水被搖了出來,濺了我一手。
我們都愣住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地震了!地震了!”
即使有過那么多的演習,但是當我們獨自面對時,依然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我們宿舍在6樓,想都沒想,我們四個同時鉆到各自書桌下,用手抱著頭。
當時晃得那樣厲害,我以為我會被埋在這里了。
不知道能不能得救,但當我想到我遇難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是寫數(shù)學試卷時,我開始后悔了,覺得老天爺仿佛是在戲弄我。
人在這種時候,便會開始多想,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怎么樣了,他們住在那么高的樓里,有沒有好好躲在廁所呢?我不知道,我會以什么樣的姿勢被困在這兒,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會不會被掉落的石塊或者木材壓住,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直到震感稍弱了些,生活老師在樓道讓我們迅速下樓。
操場上一片狼藉,穿著各式各樣睡衣的學生蹲在草地上,有人牽了只玩偶,有人抱了個枕頭,有人穿著拖鞋,有人光著腳丫,有些女生頭上還帶著粉色卷發(fā)筒,嚇得忘了摘……
校長拿著喇叭,讓大家找到各班班主任或是任課老師集合,但是下面依舊亂糟糟的一團,沒有人聽,沒有人動,都在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剛才躲在了什么地方,自己剛才想了些什么……
直到人群中爆發(fā)了這樣一個聲音,“說說說,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校長在說話不聽啊!讓你們集合聽不懂啊是不是!”
沒有人去探究是誰說的,只是大家都紛紛閉上了嘴,去找各自的組織。
我穿著粉色的睡裙,撒著粉色拖鞋,走到我們班。
許彥文穿著黑色的睡衣睡褲,頭上還套著黑色眼罩,站在江夏姐旁邊,舉著開了手電筒的手機,召集著我們班四散的同學們。
無由來的,有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校長說,可能半夜還會有余震,所以我們得呆在操場。
我們按照平時體育課的隊形坐著,許彥文便在我旁邊。
夜晚的風,裹挾著涼意,吹到我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
“很冷嗎?”他似是注意到我的小動作,轉頭問。
“還好,動一動就熱了?!蔽掖炅舜晔郑f。
“你剛才在地震的時候,在做什么啊?”我問他。
“躺在床上睡覺啊?!彼駛€小男孩一樣笑了,露出兩顆虎牙。
“睡這么早!我們宿舍都在做數(shù)學卷子。”我說。
“明天要講的那張嗎?”他問。
“對啊,”我說,“你做完了?”
“沒呢,試卷是做不完的,睡覺最重要,”許彥文看著天上的星星,說,“而且,試卷可以明天邊講邊做。”
我也跟著抬頭,看著黑幕一般遙遠的天際。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四周寧謐安詳,催人入睡。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我們快要睡著的時候,稀稀落落的雨滴砸在我們臉上。
操場空空曠曠,一時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老師在校長的安排下,去拿了傘,但是每班只有幾把。
于是,5、6個人擠在一把女士太陽傘里。
許彥文因為身高優(yōu)勢,承擔了舉傘的責任。
男生們這時都很有紳士風度,讓女生呆在傘里,他們圍在外圈,肩膀和背或多或少都濕了一片。
這或許是我挨著他最近的一次了。
那樣近,我的肩膀緊緊抵著他的手臂,腳抵著腳,腿挨著腿,因是在雨夜,他身上的溫度格外溫暖,還有剛洗完澡留下的沐浴液的香味。
我感受到他僵硬的呼吸,也許我也是這樣。
他修長的手用力地抓著傘,指節(jié)微微泛白,因為很擠很擠,便一動不動。
站得累了,我想偷偷動一下腿,一不小心,踢到了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連忙端正地站好,不敢亂動。
“沒事“,他對我微笑了一下,輕輕說。
在我看來,雨是世界上最安靜的事物,下雨的時候,雨簾可以隔絕外面的一切喧囂,只要你呆在傘內,便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在這把傘內,我能聽到我的心跳,怦怦怦,加快了腳步。
要是傘內只有我們兩人就好了!
雨下了一會兒便停了,但是地濕了,只能站著等。
在極其困乏的凌晨,站不到一會,便十分疲倦。
“嗯,給你。“許彥文遞來一本書。
我疑惑地接了過來,“給我數(shù)學書干嘛?這么晚了還要學習嗎?“
“不是啊,你可以墊著坐。“他像是被我的反應逗笑了。
“哦,謝謝。“我就著書坐下,”你要不要一起坐?“
“這么小的書怎么一起坐?“許彥文反問我。
“可以撕成兩半。“我認真地說。
“算了吧,我還不累,你坐著就行。“他說。
我坐在涼涼的夜色里,不禁笑出了聲。
“嗯?你笑什么?“許彥文問。
“我就在想,我這樣對數(shù)學書,我的二診數(shù)學還能考好嗎?“我說。
“那必然是不能了,“他開玩笑地說,”所以你還要坐嗎?“
“已經(jīng)坐了,不如一直坐下去,就這樣站起來,兩邊都得不到?!拔蚁肓讼?,說。
他輕輕地笑了,沒有說話。
2020年2月11日
我們直到凌晨3點才回到宿舍。
足足睡到了10點起床,腦袋昏昏沉沉地洗漱,去食堂吃飯。
在食堂排隊時,正好碰到了許彥文。
“昨晚睡得怎么樣?“我問。
“挺好的。“他說,”你呢?“
“現(xiàn)在依舊很困,還沒清醒透徹呢。“我拿好早餐,跟他說了再見。
今天11;30時,余震又來了,沒有昨天那么強烈,但是老師還是組織我們下樓。
“這幾天還上的了課嗎?“我問站在旁邊的許彥文。
“看樣子是上不了了,正好過幾天假期?!八χf。
我也跟著笑了,“現(xiàn)在就直接等著吃午飯了?!?p> “這種情況,食堂還有時間做飯嗎?”他說。
“那就只能吃餃子了?!蔽艺f。
“餃子也不錯,希望有辣椒醬才好。”他說。
“我想要醬油碟?!蔽艺f。
“不能吃辣嗎?”他問。
“以前還能吃,現(xiàn)在不行了?!蔽艺f。
2020年2月14日
這兩天終于沒有地震了,開始正常上課。
因為浪費了好幾節(jié)課,老師們上課講得特別快,留的試卷也更多了。
絲毫不顧同學們的連連叫苦,每科都在趕自己的進度,累加在我們身上的任務便沉重了許多。
下課也沒有同學四處閑聊亂走,都在乖乖地埋頭寫作業(yè),連吃飯,上廁所的腳步都變快了,不像原來一般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