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瓊林宴

　　幾日后墨綰攏了攏身上披著衣服：“別忙活這些了，這次游宴我不去。”

　　她有故人要見，恰好是游宴那天。

　　喬兒呆了呆，一臉痛惜之色:“奴聽人說，他們個個都在忙著裁新衣裳，東西市的錦緞差點被他們買空，敷面的香粉、鑲玉帶的寶石也漲價了，這些商家可都狠賺了一筆?！?p>　　若初也說道:“姑娘不去真是可惜了?！?p>　　以葵眼珠一轉(zhuǎn)說道:“奴聽說那楚世子也會去游宴呢，據(jù)說燕北王府的畫舫可是好看的緊呢！”

　　墨綰挑挑眉。

　　燕北王府世子楚堯字牧之，人人都道這小世子玩世不恭，才能什么的遠(yuǎn)不及京都眾位公子哥。

　　燕北王不止一次在外面訓(xùn)斥過小世子。

　　京都中傳聞，燕北王以后怕是會把偌大家業(yè)傳給這小世子同父異母的弟弟。

　　只有墨綰知道，楚牧之是一個精彩絕艷的人，才學(xué)聰明相貌家世，皆是大蜀數(shù)一數(shù)二。眾人不知。

　　他只是不屑而已。

　　墨綰低下頭，心中嘆息，這么一個出類拔萃，風(fēng)華絕代的少年，死在他二十歲那年，前世聽聞這楚世子被大洪人做成甕。最后落得個慘烈的結(jié)局。

　　前世大洪來犯，燕北王奉旨帶兵出征，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燕北王，全軍覆沒。

　　隨后，京都百姓聽聞自行的為燕北王送行，舉國上下，痛哭哀慟。這對于皇室來說，是大忌。

　　于是過了幾日，皇帝下旨讓楚牧之出征。

　　明知戰(zhàn)術(shù)不可行，可圣旨已下，他去了戰(zhàn)場，然后兵敗。當(dāng)日暴露于敵軍目標(biāo)之下，被敵方萬箭穿心，砍去手腳，挖掉眼睛，拔掉舌頭，制成甕以儆效尤。

　　父子齊喪戰(zhàn)場，百姓們只看得到敵人的兇殘和將軍的英勇，卻看不到這陰謀之下的暗流洶涌。

　　墨廷楓曾說，這楚牧之如此驚才絕絕的男兒，不應(yīng)該就如此退場。

　　墨綰掩下眸中的沉思:“若初，明日把暖玉棋找出來?！?p>　　“是?！?p>　　......

　　幾日后，禮樂大作，宮廷里賓客往來絡(luò)繹不絕，大多都是少年，滿臉笑容，沿著長長的通道，走入了大蜀最莊嚴(yán)的皇宮之中。

　　宴席的地方安排在皇宮東邊的文華殿。

　　在平幾前來回端上食盤與酒漿的宮女們長的都很標(biāo)準(zhǔn)，這些宮女們偶爾會偷偷瞄一眼諸位公子哥，目光不小心交接之處。宮女們臉上淡淡胭紅變得愈發(fā)紅潤了。

　　殿前名士云集，瓊林宴，顧名思義就是為了新科進(jìn)士而舉辦的宴會。在殿試后由皇帝宣布登科進(jìn)士的名次，校驗士子們的才學(xué)，并賜宴慶賀。

　　到場的除了今年榜上有名的士子們，還有朝中諸位大臣和王公貴族。

　　墨廷道今日本不想來這種場合，橫豎無大礙?？陕犅劷袢沼兄T多優(yōu)秀的男兒。墨綰身有婚約，以后糟心事只怕是少不了。墨廷道心思動起來。

　　想要看一看這諸多皇子，到底哪個靠譜些。

　　墨廷道并無官職，但是身為世家子弟，所以也被安排在中間的案幾坐著，身旁都是上了歲數(shù)的大臣，不免有些不自在，有些羨慕的望向?qū)γ婺切└缱奈恢?，墨廷道正別扭著。

　　只聽旁邊的中年男子說:“宴會規(guī)矩多，但是陛下很隨和，墨公子不要緊張?！?p>　　這位中年男子是戶部侍郎張儀。

　　墨廷道面上微微一笑，心中暗暗腹誹:爺只是不想同你們這些老東西坐一起，小宮女都不往你們這邊看。

　　就在這個時候，殿側(cè)一方傳來隱隱琴瑟之聲，宮樂莊嚴(yán)中，有太監(jiān)高聲嘶喊：“陛下駕到?！闭麄€天下最有權(quán)力的人，大蜀唯一的主人，皇帝攜著皇后，緩緩從側(cè)方走了過來，滿臉溫和笑容地站到龍椅之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前所有人跪下行禮。

　　皇帝掃了一眼下面的群臣:“平身吧?！?p>　　明黃色的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那洶涌的金色波濤下，衣袖被行走的微風(fēng)帶起。飛揚(yáng)的長眉微挑，瞳仁閃過莫名的光彩，舉手投足都流露出帝王的霸氣。

　　這就是當(dāng)今大蜀景德帝楚天愷。

　　行禮完畢起身，賜宴正式開始。

　　皇帝和皇后坐在大殿上首，最左側(cè)靠近正中高座的則是皇子。太子、凌王和秦王三人已經(jīng)先到。隨后而來的則是靖王、襄王和定王。而襄王和定王以靖王為首，又是自成一派。

　　至于還未到來的睿王子殿下，則有肅王、凌王支持。至于九皇子周王殿下，則是不占幫派，看著實力最為弱小，也最中立的。

　　如今九子長成，雖然太子已立，可各方勢力卻并未收斂。景德帝如今在位，還維持著其中的平衡。太子人選多受觀念影響為嫡長子，但這并不能遏制住爭奪，往往差一點就釀成血雨腥風(fēng)。

　　這九個優(yōu)秀的兒子，生在最是無情的帝王家。即使表面一片和諧，也掩藏不住彼此之間的暗流涌動。

　　早有宮女將熱菜新漿換上，群臣埋頭進(jìn)食，不敢說話。陛下沒有開口，自然是一片安靜。

　　皇后微微一笑低聲在陛下耳邊說道:“曲要終了，校驗要開始了?！?p>　　陛下亦是溫和一笑道:“如此，開始吧?！闭f完擺手示意。

　　翰林院主使急忙起身跟往年一樣說了規(guī)則。

　　校驗的是策論、詩詞、墨義。只因這三門其實都是為朝廷選拔人才的途徑。

　　參加校驗拔的頭籌者，除了封賞還會得到皇帝的青睞。

　　墨義，就是圍繞經(jīng)義及注釋所出的簡單問答題。皇帝會隨機(jī)出一道，每個人的見解不同，答案自是不同?？谠噭t是口頭回答與墨義同類的問題。

　　詩賦，先帝在位時有人認(rèn)為議論只談舊策還是表現(xiàn)不出真才實學(xué)，建議加試雜文兩篇（一詩一賦），于是開始了詩賦。

　　策問，即議論有關(guān)經(jīng)義或政事問題，發(fā)表見解，提出對策。策問所及范圍較廣，有政治、教育、生產(chǎn)、管理等，比起詩賦、墨義來難度更大。

　　前世楚棣一篇賑災(zāi)策，洋洋灑灑幾千字，每次都說到關(guān)鍵之處，緊跟時事，令人驚艷。

　　皇帝也是因此對楚棣更是注重。督察一職也交給楚棣，楚棣辦事穩(wěn)妥，賑災(zāi)一事自是辦的漂亮。

　　“這吳文雖是榜眼，可是這談吐不凡啊?！本竿跹壑虚W過一絲驚嘆:“這樣的見解，怕是朝中大臣有的都不見得有這樣的見解?！?p>　　“的確不錯，”襄王也點頭稱贊：“況且此子年紀(jì)頗輕，假以時日，必定非池中物?！?p>　　“那新科狀元更是不凡，聽說，和大哥走的頗近啊。”定王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

　　“七弟見笑了，本宮只是惜才，看到如此優(yōu)秀之人沒得要切磋一番。”太子聞言，頗有深意的看了睿王楚棣一眼。

　　楚棣靜靜的看著臺上的人，他神情雖未有什么波動。可心思卻活絡(luò)起來。

　　“你們幾個平時能耐大的很，怎么如今都一個個不說話?！被实鬯坪跻灿行┪⑽琅?。提高了聲音喊道：“老四，你來?！?p>　　“兒臣遵旨?！背υ捯魟偮洹?p>　　“四哥怕是有大作為，父皇，你可瞧好吧。”凌王性子向來跳脫。

　　“瞧瞧?！北菹聜?cè)身對皇后說道：“這還是不敢上臺，推老四出來，若朕讓他上臺，只怕這小子還會說，與他無尤?！?p>　　楚棣不過上臺六七步，轉(zhuǎn)瞬之間:“?北方大旱，地勢視無錫為高，被災(zāi)尤劇。本宮以事赴鄉(xiāng)，竊見赤地數(shù)千里，民間炊無米......以此，定圖賑之法......”

　　楚棣念的頗為抑揚(yáng)頓挫，席上的老爺官員們，頗為嚴(yán)肅的瞧著臺上的少年。

　　可上位的皇帝，臉色卻沉了來:“朕真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p>　　皇后似聽出了一絲不滿意的味道。但楚棣的賑災(zāi)策確是處處說到深處，引經(jīng)據(jù)典，補(bǔ)救的辦法也是巧妙萬分。

　　太子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老四果真是勁敵，今天定要讓父皇對老四失望。太子握著茶盞的手用力，抬頭望向丞相，看見丞相眼神示意，才放下心來。

　　臺上，楚棣一語盡，心中沒來由有些不安，周圍的人先是小聲議論，后漸漸贊揚(yáng)之聲起。雖贏得一片好聲，可皇帝卻沒開口，楚棣心中的焦躁更是無法平復(fù)。

　　皇帝并未著急開口，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皇帝似有意無意掃了眼坐在官員之中的墨廷道。

　　墨廷道喝酒時突然察覺到皇帝的目光，心下一沉，移開目光，看向睿王。

　　于此同時，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