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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鳶

五十一:顧景和(二)

枝上鳶 亦紓 2043 2022-03-20 00:29:39

  夢總是會碎的,就像冬日里晨起時的濃霧,正午時分,終是要散去的。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平復好心情,整理起思緒。

  “九荒送信,向來會附上一些小物件,比如玉珠。顧景和這次送來報平安的信里,是一個翎羽。本來也沒什么,可是那年他把我從朝陽宮帶出來,我從他穿的衣服上拽下來一個東西,就是一個翎羽。信里那個和我拽下來的,一模一樣。機緣巧合吧,我就因為那個翎羽想起了所有的事?!?p>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們約定了要出去玩,他來找我才救的我,可是我沒想到事實是那個樣子。大火過后我忘了一些事,一直沒想起來,我也因為害怕從來不去想。這次年節(jié)看到顧景和,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就一直覺得奇怪,一直在想是為什么。直到昨天收到信,我才一點點的想起來。”

  “我視之如摯友親人一樣的人,居然……居然要殺我……”

  我抑制不住地笑著,苦澀而嘲弄。

  多么地諷刺啊,我居然還那么地信任他,可是到頭來,不過是夢一場。

  對啊,他不是早就跟我說過了嘛,“不過夢中煙云景”,是我一直不清醒,沒有認清現(xiàn)實罷了。

  漸漸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再笑不出聲來。

  天邊已然泛起了白,暈染上幾分紅霞,早出的飛鳥撲騰著翅膀動身,婉轉(zhuǎn)地鳴奏幾聲不成調(diào)的歌。

  墨黑寂靜的夜慢慢退去,這世間又走進新的輪回,春日里滿溢的生機也將在這白日里展現(xiàn)。

  “夭夭,你……”

  “我沒事,再不想接受也是事實,我逃避不了的,只是需要點時間去適應……”

  我忽然間頓住,而后淡然地勾起唇角:“我是該好好認識一下他了,也該想想當年的事。一轉(zhuǎn)身就和叛軍站在一處,事后還能撇的一身干凈?;磿?,你看看,我九荒的少將軍啊,果真是不負盛名?!?p>  他可以是瀟灑自得風流倜儻的高門貴子,也曾一擲千金名動京城,但他更是縱橫疆場、從無敗績、年少成名的將軍。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于他的贊許,自十七歲平定洛澤之亂起,便是經(jīng)年不絕。

  我漸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轉(zhuǎn)而被另一種情緒煩擾。

  “可我想不明白是為什么,那個時候我同他能有什么仇和怨,能有什么樣的事他要置我于死地,還牽連到云冬?!?p>  我頓感一陣陣的煩躁,有一團線雜亂不堪,頭尾都尋不到,又怎么理順呢。

  我氣惱地揉亂了我的頭發(fā),無處發(fā)泄那煩擾的情緒:“我……要么就是我瘋了,記錯了事,可是……你說他是為什么啊,還是,還是我腦子壞掉了?!?p>  “夭夭,你別急,先冷靜下來才能想清楚。你既然想起來了,總能順著這點線索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當年的事況之大,肯定也有不少人知情,你可以找他們問問,收獲應該也不小?!笔捇磿盐易ヮ^發(fā)的雙手拉下來,又一點點細致耐心地把頭發(fā)理了理。

  我的心思全然放在那件事上,大腦飛速的運轉(zhuǎn),順著他的話去想我遺漏的細節(jié)。

  我一把推開蕭淮書,蹭的從床上站起,手忙腳亂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對,你說的對,我去找阿漾問問。只要證明一件事,就能知道到底是我記錯了,還是真的是顧景和做的?!?p>  我從床下把鞋拽起穿上,任蕭淮書怎么喊也不搭理。我急于得到印證,根本顧不上其他。

  我隨便摸了根發(fā)帶將頭發(fā)綁住,又匆匆瞥一眼窗外的天,見這會兒已然紅陽漸高升。

  阿漾一向起得早,該是已經(jīng)醒了。

  空中漫著薄霧,花朵都沾著晨露,俏麗得很,阿漾正從花圃往這邊來,沒走幾步就碰上了。

  “誒,公主今日怎么起得這樣早。”

  “不說這個,阿漾,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清朝陽宮的事。”

  她遲疑了片刻,面露困惑,似想起了什么,有些緊張:“公主,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你不管,我就問一件事,當年你們找到我和顧景和的時候,是不是在京華小巷的青玉樓?”

  我見阿漾的瞳孔一下子放大。

  看來,我是真記起來了,也沒記錯。

  “公主,你記起來了?”

  “嗯?!?p>  當年我醒來后,情緒極度崩潰,除了平日里親近之人,誰都靠近不了半步,關(guān)于朝陽宮的事,更是半個字都聽不得,所以母后也下令,任何人不得向我提及此事。

  待我日漸轉(zhuǎn)好,只聽得她們告訴我,是顧景和救了我。

  至于那段記憶,從朝陽宮開始,便變得模糊不清,只記得我在滔天的大火里走了一遭,是他把我從朝陽宮救出。

  在平息叛亂的日子里,我?guī)缀跏窃诨杳灾卸冗^,偶有幾瞬的清醒,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青玉樓有一處十分隱蔽的閣樓,那是我出宮常去的地方,藏了不少兒時的小秘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自從有了那場叛亂,我再出宮去,顧景和便從來不帶我去青玉樓。

  我?guī)状螁査麨楹?,他說,閣樓既然都拆了,也沒什么好去的。

  可是后來有一次去,我還見著店里的伙計在往閣樓搬運貨物。

  他是怕我想起來吧。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不還是想起來了嗎,只是早晚的問題。

  有的秘密,終究是藏不了一輩子的。

  剩下在小院里閑度春日的時間,礙于那場變故,我實在沒了興致,便提前兩日和蕭淮書回了府上。

  我終日沉浸在尋找真相的思緒里,做出了無數(shù)的假設也推翻了無數(shù)種可能,還是沒能想清楚顧景和那日所作所為是出于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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