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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鳶

七十:蕭淮書(二)

枝上鳶 亦紓 1902 2022-08-06 14:34:00

  我再見他已是夜間,我照例尋了一處不惹眼的屋頂,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避開人群看煙花。

  數(shù)著星星的時間里,我驚覺旁側(cè)多了人,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的身影。

  “五公主攀爬的本領(lǐng)是何處學(xué)的?”他打趣著。

  “自學(xué)成才?!蔽医乐垧T,摸了一顆給他,含糊不清道,“你不許告訴別人我爬屋頂?shù)氖?,這是封口費?!?p>  “就一個嗎?”他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的小荷包。

  我瞪圓眼睛把小荷包捂好,見賊一樣防著他:“沒有啦沒有啦。”

  “可是你的荷包都是鼓的,小公主,你不知道封口費要豐厚才能堵住別人的嘴嗎?!?p>  見他眼里閃爍著狡黠的精光,我暗嘆今晚勢必要痛失一筆巨款,不想給,又實在怕他說出去。

  他一掌伸到我面前,手攤得很開,催促道:“我說出去咯?!?p>  我見他堅定的目光,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敲我一筆,依依不舍,無可奈何,最終干嚎兩聲,莊重地交托了我的小荷包,捂著臉喊“再見了我的甜蜜餞”。

  他看我這般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啦好啦,逗你的,我不要你的甜蜜餞,喏,還給你?!?p>  我沒接過手,謹慎道:“那你會說出去嗎?”

  他把荷包塞到我手中:“我不會說的,放心好了。”

  而后我們兩人相談甚歡地看過一場煙火,待到最后一顆火星散去,我們都躺在屋頂上,去看璀璨的星河。

  那天夜里我看見一顆從未見過的星星,興奮之余,我問他星星的名字,可他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寂寥的夜幕下,他說我可以取一個名字。

  我看見他的銀鈴鐺上雕刻的圖畫,說:“小白鹿?!?p>  …………

  蕭淮書眼里映著那顆星:“夭夭記起來了嗎?”

  “小白鹿。”我反復(fù)念著,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畫面,“銀鈴鐺。所以平陽郡救我的是你?”

  “自然是我。”他笑彎了眼,沒個正經(jīng)樣,“小娘子?!?p>  思及那日所遇,如今看著有些好笑。

  “蕭淮書,你到底就是個地痞流氓?!?p>  我撥弄著他的發(fā)絲,憶著往事。

  “我當(dāng)時覺得你比那伙燒殺劫掠的匪寇還可怕,一轉(zhuǎn)手給我扔馬背上,說的話輕薄無禮,哪里有點正經(jīng)王爺?shù)臉幼??!?p>  我翻身趴著,一手撐著地,一手捏他的臉,笑歸笑,卻是咬牙切齒:“我跟你說哦,我要是一早想起來那個人是你,我一輩子不嫁,孤獨終老,都不嫁給你?!?p>  蕭淮書勾唇笑著,趁機按在我的腰上,一時不防,我就趴在了他的胸口上,他臉上依舊一副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痞態(tài):“那怎么辦,夭夭現(xiàn)在想反悔也不行了。”

  “滾?!币娝乔纷岬哪樱已鹋赝屏艘话?,“我真不和你過了,你若是不樂意,難不成還給我捆起來啊?!?p>  “舍不得?!彼麚u搖頭,“你不喜束縛,我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事,也尊重你的所有選擇,你若真的要走,我會放手?!?p>  “夭夭,我舍不得你?!?p>  他驀然收緊雙臂,附在我耳邊,聲音里是割舍不斷的眷戀,“可是我舍不得你。”

  他緊緊地抱著我,喃喃地念了好多好多遍,全然沉浸在虛構(gòu)而出的世界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安慰的話說了好多,卻不見他從那個世界里走出來。

  楓樹上的葉子又落了。

  他說,他很難過。

  他說,他是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

  …………

  蕭淮書說不急著回去,刻意地放緩了所有的行程。

  那些日子里我們成日地膩在一起。

  我本該在鋪天蓋地的愛意中歡聲笑語,可是我冥冥中發(fā)覺哪里出了差錯,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悄然地流走出我的生命。

  九月初七,他的蠱毒發(fā)作了。

  來得莫名其妙,來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可是赫雅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因著小稚的緣故,虔恪一直留在皇宮,他說:“王爺所中的蠱,是赫雅下的,卻不為她所操控,另有其人。”

  我:“可是晷陽城那日不是已經(jīng)解了嗎,這又是哪里來的?!?p>  “這是回牧巫族的禁術(shù),除非中蠱之人發(fā)作,不然無法察覺。只要操控蠱蟲的人不引動蠱蟲,中蠱之人便可一直安然無恙,否則……”

  我看懂虔恪的欲言又止:“否則淮書就性命不保,對嗎?”

  虔恪頷首,說蕭淮書還剩四日的時間,如果沒有解藥,便無力回天。

  我被迎頭潑了一盆涼水,錯愕之余,只是回頭看了看我的父王,他大手一揮,立刻遣人去了回牧。

  他告訴我淮書一定會沒事,說有他在,叫我不必擔(dān)心會發(fā)生任何意外。

  那日我纏著虔恪追問許久,他終于說出了我猜的八九不離十的事實。

  蕭淮書早在我們出游前兩日便發(fā)作過一次,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病危。他選擇了隱瞞,選擇在我不知情下解決這場禍端。

  難怪,我好像很久沒看見離岸陪拾一翻花繩了。

  難怪那日他舉止古怪。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我就一邊守著蕭淮書,一邊焦灼地等待著他們帶解藥歸來。我想離岸去得那樣早,該回來了,可是太陽東升西落,我眼見著拾一一次又一次失落地回來。

  軒哥兒銜著北漠來的書信而來,站在我的肩頭,在屋內(nèi)低壓的氛圍里,難得的安靜無言。

  我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蕭淮書,捏著信紙的手不住地顫抖。

  我該怎么回信,還是和以前一樣寫“安然無虞,月末即歸”?轉(zhuǎn)念想到解藥不久就可拿到,還是提筆寫下違心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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