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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鳶

七十一:蕭淮書(三)

枝上鳶 亦紓 2095 2022-08-07 12:10:17

  月上枝頭,群星滿天,朝陽初升,潮起潮落。

  時間過得好快,為什么就是不肯停一停。

  最后一日。

  我已經(jīng)徘徊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看著蕭淮書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俊朗溫潤的面容早沒了往日的風(fēng)采,蠱毒折磨得他整個人都脫了形,像秋末最后一片枯葉,即將掩進(jìn)冬日的初雪。

  自蠱毒發(fā)作以來,他的眉頭就難得能舒展開。

  鉆心蝕骨的疼痛一次強過一次的在身體里爆發(fā),我不知道他在拿什么去撐過這幾天。

  “淮書,你再等等,阿哥說解藥就要到了……”我哽咽地說著,小心翼翼地觸著他的面龐,生恐碰碎了這白瓷。

  “公主!”

  門被粗暴地推開,拾一急切的聲音越傳越近。

  我正抬頭對上她的眼,看到了慌亂和難言。

  我驚覺出了事,蹭地從床沿站起,戰(zhàn)栗地扶住她的肩頭:“是解藥出問題了嗎?”

  拾一的眼中淚水在打著轉(zhuǎn),唇瓣抖得有些厲害,卻遲遲未有半個字。

  “到底怎么了!”

  連日的膽戰(zhàn)心驚和焦急早崩斷了腦子里那根弦,我控制不住地沖她吼出聲來:“拾一,你說話,你告訴我怎么了,你說話??!”

  拾一擦了一下眼角,帶著哭腔道:“拿回來的盒子里,沒,沒有解藥?!?p>  沒有解藥……

  我一聽慌得沒了法子,不住地念叨起來:“怎么可能沒有,這一路送過來怎么到了最后會沒有。喬汐都去接應(yīng)齊峰了,齊峰人呢,去找他問啊,為什么會沒有,為什么……”

  “齊峰死了,解藥找不到了?!彼拗覔u頭。

  我聽著拾一的話,如墜入寒涼的深淵,眼眶邊的淚珠霎時滾落而下。

  也不過愣了片刻,我繞過她的身側(cè)就朝昭和殿跑去。

  這條路我踏過千萬次,卻從未覺得這通往整個王國權(quán)利最頂端的路,漫長的叫人心生悲涼。

  愈加離得近了,腦海里忽的浮出一個念頭來。

  白骨壘筑的高臺下鋪陳的路,下一次灑的又是誰的鮮血?

  終于,我到了昭和殿的門外。

  李公公似乎已在外侯我多時,見我一來便立刻揮退一干人等,只道了聲請,轉(zhuǎn)身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

  光線一點點滲進(jìn)室內(nèi),從冰涼的青磚開始,暖色的光一點點往上去,一直到照得整間殿宇都鍍上一層金光,變得敞亮。

  龍椅上端坐著的,是威嚴(yán)的帝王,亦是我的父親。

  “來了?!彼疽饫罟鋈ィT又一次被帶上,殿內(nèi)變得昏暗許多,我看不真切高臺之上的君王。

  我只顧得上想解藥的事,急步朝他走近,他也從上面一步步緩緩地朝下走。

  “父王,解藥沒了,虔恪說用秘術(shù)還能再拖幾天,你再派人去一次回牧好不好?”

  我望著他的臉,以為就要聽到他立刻應(yīng)好,可他只是靜默地看著我,目光流轉(zhuǎn)間,我覺得他變得好陌生。

  “父王,好不好?再去一次?父王,沒有解藥淮書會死的,他會死的,父王……”我支撐不住地坐到地上,又伸出手去揪住他的衣擺。

  淚水決堤一樣溢出眼眶,心臟被攥緊了一樣疼,我實在不敢去想蕭淮書沒有了會怎么樣。

  我一聲聲喊著我的父親,而在流走的時間里,我沒有得到一點回應(yīng)。

  我著急無助,漸漸哭得凄厲起來,一時間想不通為何無比寵愛我的父親會這樣的漠然。

  也不過就他一句話的事,他怎么就是無動于衷?

  “父王我求你了,你再派人去一次,淮書會死的,他會死的……”

  “死了?!蔽业目藓柯暠淮驍?,我聽著他寒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煉獄中來的鬼魅一樣駭人,“就死了吧?!?p>  我驚得停住了哭聲,遲緩地把頭往上抬,眼里寫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他慢慢蹲下身來,像小時候無數(shù)次彎腰要將我抱起一樣越靠越近,面上慈愛的笑變得扭曲不堪,他伸手擦掉我臉上的淚珠,“夭夭不哭,不哭,有父王在,就算他蕭淮書死了,咱們夭夭一樣是有人疼愛的公主?!?p>  一時間,我忘記了解藥,也忘記了尚在病痛中煎熬的愛人,放大的瞳孔里只余驚悚。

  看起來我似乎是因為父親的安慰而平靜下來,可我的眼里盛滿了恐懼,還有他愈發(fā)陰鷙的嘴臉。

  “本來就沒有什么解藥,不過就是一個讓他們放松警惕的幌子。你看,蕭淮書一死,整個北漠就等同于被斬斷了脊骨,父王要拿下北漠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p>  他好像是看見了未來的藍(lán)圖,混濁的眼睛都亮了幾分,嘴角噙起怪異的笑,深陷其中而狂喜。

  “最遲十日后,九荒的軍隊就會踏上征伐北漠的路途。用不了多久北漠便會不復(fù)存在,九荒將成為這世上最強盛的國家。到了那個時候,夭夭,你就會是這世間身份最尊貴的公主,永,棲,高,枝,不落?!?p>  最后幾個字在耳邊來回得蕩,漸漸地變得詭異扭曲,像深山里在發(fā)著尖笑的怪,讓人寒毛倒豎。

  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我終于清醒過來。

  我瘋了一樣搖著腦袋,驚聲尖叫著推開他,如見了惡鬼。

  整個人恍惚間又墜如了一場浩大的風(fēng)雪,覺著這殿內(nèi)寒得刺骨。

  他不是兒時萬般慈愛的父親,他從來都只是一個手段狠戾冷血無情的帝王,追權(quán)逐利,不擇手段。

  “在你眼里他是萬般慈愛的父親,當(dāng)真就是好的嗎!”

  原來早就有人告訴過我事實,可是我都不愿意細(xì)究。

  多可笑啊。

  我感覺心肺被碾成了碎渣。

  我撐著地往后推開一步,想要離得他遠(yuǎn)遠(yuǎn)的,卻無力再多挪開一寸,便只能蜷縮起來大聲地哭叫。

  我不停地在心底發(fā)問,為何欺騙利用我的人總是我所信任依賴的?

  我也終于想明白了顧景和說的話。

  “沈鳶,你不要活成一顆棋?!?p>  是啊,我怎么就成了這偌大棋局上的一顆子。

  “夭夭,蕭淮書沒多少時間了,你回去陪他吧。不要太舍不得,等過段時間,把他忘了,父王不想看到你太難過?!?p>  話落的一瞬,我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他,竟再看不到半分從前疼愛我的模樣。

  我苦笑著別開頭去,指尖捏在手心用盡力氣地攥著,甚至浸出了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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