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工作越來越忙,學(xué)業(yè)也并沒有因此而減輕,所以他的壓力很大,他最近向小花提起,說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感到很累。小花沒有說什么,但是答應(yīng)了周六晚上和他一起吃飯。
周六晚上,不巧唐宇要演出,而且是樂隊第一次進(jìn)Live House,雖然唐宇不情不愿,但小花覺得,也許躲開李希和林軍的正面交鋒,不失為一件好事。李希在和小花張培培促膝長談過后也找林軍聊了聊,她要做這個勇敢開口的人。這件事小花提前告訴了唐宇,好讓他能稍微有些準(zhǔn)備,幫幫林軍,也幫幫李希。
周六這一天很不太平。早上的時候,小蘿打翻了熱水壺,燙傷了張阿姨,小花陪著去醫(yī)院,又在醫(yī)院里差點把小蘿弄丟了。張阿姨去包扎,小花去繳費,一個以為把小蘿帶走了,一個以為小蘿在就診室里,結(jié)果小蘿跟著一個背影很像小花的女人走了,走到大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不是媽媽,一下慌了神,哭著被保安帶回來的。下午去找唐宇,走到了發(fā)現(xiàn)沒帶鑰匙,坐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才進(jìn)去,而唐宇呢,匆忙回來給小花開門,跑得太急,把吉他摔了,一根琴弦的旋鈕壞了?!斑€好不是你買的那把?!碧朴钫f。正把吉他拿去修著,張培培打來電話,說晚上有個學(xué)生緊急加課,來不了酒吧看演出,李希知道后說沒人陪她她也不來了,可是如果她無緣無故不來的話大概會讓林軍多心吧,所以唐宇勸了她很久,她才終于答應(yīng)帶個朋友一起來。
不知道這一連串的不順是否有點什么別的意味,總之,小花這一天從早上睜開眼睛就不得安寧。小花不信邪的,可突然沒由頭地?fù)?dān)心林軍和李希會不會鬧得不快而終。
晚上,小花到了和林深約好的餐廳,林深已經(jīng)在那里等她了。
“我還沒點菜,看你想吃點什么。”
“都可以?!?p> 林深點了菜,點得很流暢,等小花只是流程,其實小花喜歡吃什么他都知道。期間,他的手機(jī)一直不停地震動著,他一眼也沒看,只要一響,他就掐掉。
“你怎么樣,怎么看起來有點累的樣子?”林深問。
“今天運氣不太好。”
“嗯,常有的事,別太在意。”
“你工作怎么樣?”小花問。
林深嘆了口氣,“很忙,比之前更忙了?!彼攘艘豢谒拔覀儸F(xiàn)在遇到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全組人都絞盡腦汁,還是不得其解?!?p> 小花靜靜地聽著。
“小蘿怎么樣?”林深問。
“小蘿很好。你給她買的衣服我給她看了,她很喜歡。”
“她喜歡就好。”
“她說要約你一起吃華夫餅。”
“嗯?什么時候?”
“看你,我跟她說了你忙,等你約她?!?p> “噢,那她一直等著我的是吧?就這幾天了,這個案子結(jié)了我就有空了?!?p> “你自己給她打電話吧?!?p> “好?!绷稚钣行└吲d,“小蘿上次說,她想做一個醫(yī)生,她有跟你說過嗎?”
“沒有。”小花說。
“我問她是不是因為媽媽將來會成為一個醫(yī)生,她說是?!绷稚钚α诵?,“她還說你一定會支持她的?!?p> “我自己都沒過明白,怎么左右她的想法?”
林深頓了頓,想安慰一句,但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于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們低頭吃了一會兒東西。小花喝了一口水,今天的鱸魚沒有蒸好,她沒有再理那道菜。
“你…最近過得好嗎?”林深問小花。
“好?!毙』ê喍痰鼗卮鹫f。
“你想找個實習(xí)什么的嗎?”
“我在準(zhǔn)備資格證考試?!?p> “噢噢噢,對,資格證,是可以考了?!绷稚钭匝宰哉Z地說?!澳牵阌惺裁葱枰獛兔Φ牡胤骄透艺f?!?p> “嗯。”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照顧小蘿應(yīng)該很累吧,你看起來都瘦了?!绷稚钫f。
“累不累,瘦不瘦,重要嗎?累也好瘦也好該做的事都得去做不是嗎?”小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這樣說話,只不過,一陣厭煩在心中升起,沒個好氣。
林深低下了頭。
小花也沉默了片刻,又說:“你上個月說失眠,現(xiàn)在好點沒有?”
“?。俊绷稚钐ь^,“噢,唉,還是那個樣子?!彼麩o奈地笑笑。
“失眠不是什么值得擔(dān)憂的事,如果睡不著就索性起來做點事情,沒有焦慮了,自然就能睡著了?!毙』ㄕf。
“嗯?!绷稚铧c點頭,“你上次買的安神藥,很有用,只是停不得?!?p> “藥還是少吃吧,不到迫不得已就不吃。”
“嗯,我知道了?!绷稚羁粗』?,小花低著頭喝湯,沒有回應(yīng)他的眼神。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裙子,那是一條吊帶裙,看著像是綢緞面料。她的身材很好,臀部和腰線都被裙子包裹地恰到好處;波浪長發(fā)蓬松地搭著,每一個卷的弧度都像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的。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玫瑰香味。
“原來你真的在這兒啊!”她拉住林深,十分高興地說,“我朋友給我打電話,說看見你在這兒吃飯,我還不信呢。你怎么都沒接我電話?”
林深淡淡地看著她,“沒聽到,你有什么事嗎?”
“我能有什么事啊,想跟你一起吃飯唄。”她在林深旁邊坐下。
沒等林深開口,她接著說:“這是誰???你朋友嗎?”他看看小花,又看向林深。
小花沒有理會,吃著自己的菜。
“嗯……我的朋友。你跑過來就為了吃飯嗎?”林深問。
“當(dāng)然啦,不然來這里干嘛啊?她叫什么名字???”她窮追不舍地問。
“你管那么多干嘛?”林深說。
“我就想認(rèn)識一下嘛,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彼龐蓩傻卣f道。
“叫我小花吧?!毙』ㄍ蝗徽f,她看了一眼這個漂亮女人。
很顯然,她呆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回復(fù)道:“哦,你好!我叫李紫萌?!彼龥_小花笑笑,“你是林深的同學(xué)嗎?”
“不是,你能不能別管那么多?”林深惱火地說。
“我就隨便問問。”李紫萌委屈地說。
“你沒事兒就趕緊走吧。”林深說。
李紫萌想了一下,說:“我朋友在這邊玩兒呢,我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彼D(zhuǎn)頭向小花,“我們下次有機(jī)會再一起吃飯哦。”她笑著說。
小花也禮貌地笑笑。李紫萌起身走掉了。
“她是我老板的女兒,也在我們所里實習(xí)?!绷稚钫f。
“我不關(guān)心?!毙』戳丝戳稚睢?p> “哦。”林深沒有再說話。
很快,他們就離開了餐廳,小花沒讓林深跟著,獨自走在路邊等唐宇。唐宇演出的地方離這兒不遠(yuǎn),他走路就能到。林深在小花附近待了一會兒,直到看到唐宇從不遠(yuǎn)處跑來,才悄悄地走了。
夏天的夜晚,迎面吹著涼風(fēng),看著唐宇穿著白體恤跑向自己,有那么一瞬間,小花覺得自己回到了高中,回到了那些快樂的日子。
“等很久了嗎?”唐宇氣喘吁吁地問小花,伸出一只手來摟著她。
“沒有。”小花笑笑的,眼睛懶懶地瞇起來,靠在唐宇身上,他身上還有沒散完的酒味。
他們慢慢地沿著路向前走。
“希希呢?”
“我剛送她和她的朋友上車。”唐宇把手放在小花的腰上。
“她和林軍怎么樣?”
“什么事也沒有,見面的時候也不是特別尷尬,林軍什么也沒跟我提,估計希希也沒找他說什么吧。”
“沒事就好,還怕他們會不愉快呢。”小花說。
她感到很開心,十年前李希沒能從鄭開陽那里得到一個好好的告別,但是和林軍可以。這個告別不是再也不見的告別,而是再見的時候,我們都不是從前的我們了。
他們上了出租車。
“我餓了。”唐宇說。
“你們沒吃飯?。俊?p> “我們才演出完呢?!?p> “那你想去吃點什么?”
“嗯......回家吧,煮面給我吃。”
“我今晚上要回去陪小蘿。”
“不陪小蘿。”唐宇說。
“我不陪小蘿誰陪小蘿?”
“張阿姨陪小蘿?!?p> 小花沒搭話。
“你都沒來看演出了晚上還不陪我啊?而且我剛演完出...”他放低聲音含糊地說到,“你陪陪我嘛?!彼恐』?,埋頭說到。
“張阿姨手燙著了,晚上帶小蘿睡不方便。”小花摸摸他松松的頭發(fā),她很喜歡這個洗發(fā)水的味道。
唐宇頓了一下,看著小花,說:“那好吧,”他嗯嗯啊啊好久才不情不愿地說到,“那你回去陪小蘿吧?!?p> 小花看著他那副模樣覺得好笑,他突然把頭湊過來,小聲地說:“那親一下。”他向小花靠去。
小花把他推開,“你到了?!?p> “嗯?”唐宇看向車窗外,“到了?”他懵懵地望了望,然后皺著眉頭嘆了口氣,不甘心地下了車。
唐宇站在原地看著車一股煙地從面前開走,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小,一臉生無可戀,直到車看不見了,他才慢慢地轉(zhuǎn)身,踢踢路面上或許根本不存在的石子,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去。走到小區(qū)門口,他干脆直接在路邊的花壇邊上坐下來,待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是好的。
過了一會兒,一輛出租車開到門前停下,和剛才那輛很像。開門,一個人從車上下來,是小花。唐宇站起來,盯著她。
“張阿姨說小蘿已經(jīng)睡了,她沒問題?!毙』ㄕf。
唐宇淺淺地笑了笑,走上前摟過小花,“看來是跑不掉了?!彼穆曊f。
這天晚上,李希久久不能入睡,她又想起了鄭開陽和他們那個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她是怪過他的,怪他為什么不能和她保持聯(lián)系,或者哪怕是和她好好地道別,她為自己感到委屈和不服,卻也怪自己沒有再勇敢一點??墒清e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辦法,無地后悔。
李希時常想,如果當(dāng)時他沒走,如果當(dāng)時他留下了,現(xiàn)在他們會是什么樣的?可是這種無限可能帶來的只是更多的無可奈何,她也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絕望中放棄。一個又一個獨自哭泣的夜晚里,她多希望他依然是她親愛的朋友,與她說話,與她分享,她想要的只是他在身邊而已。她還祈禱過,祈禱自己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再遇見他,也不為別的,只是想和他敘敘舊,說一說那些不曾說出的話。
李希明白,自己是陷入了回憶和滿是遺憾的漩渦,那種不甘心的情緒挾持了她,不過她真的沒有力氣打破這個漩渦,也無法從回憶中沖出來,好似一個不愿醒來的夢。
李希躺在床上,淚流不止,但是這一次與往常不同,這一次,她已經(jīng)好好地道過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