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界(4)
如果是由于心理的異常波動所導致的身體異常,只要,她持續(xù)地調整自己緊張的情緒、平復心態(tài),就能夠讓自己身體上的不適感慢慢恢復正常。
這個科學的自我調試方法,果然還是奏效的。
很快地,孟曉彤將注意力從自己的身上逐漸轉移到了對周圍環(huán)境的感知和覺察上。
即便,她此時動不了、看不到、也說不出任何話,但是,她還可以通過調用自己的觸覺、聽覺、嗅覺,甚至是敏銳的直覺系統(tǒng),來幫助自己解決這一新的困境。
孟曉彤發(fā)現(xiàn),自己的半邊臉,好像是正緊緊地貼在黏糊糊的地面上。
鼻息之間,她呼出的、帶有些許來源于自己肺部和上呼吸道中的體溫的微弱人氣兒,與從周圍環(huán)境里吸入的那一陣陣陰潮的冰涼和一股股難聞的霉?jié)瘢嗷ブ脫Q著。
平日里一向提倡素食主義生活方式的孟曉彤,實在是難以忍受那一陣比一陣更加濃烈的的腌臜腥味兒。
——當然,她的素食習慣,也是遵從了李子孟的習慣。喜歡他,就要愛屋及烏;喜歡他,就要為他吃素,不是嗎!
心理學認為,在人類所有的感知記憶中,只有嗅覺是最不容易在夢境中被篡改或誤解的,也就是最容易保真的;
而,視覺、聽覺是最容易失真、也是最容易被夸大或者最容易產(chǎn)生欺騙性幻境的;
相對來說,味覺、觸覺,在夢里,卻是最為鈍化、最不敏感的。
但是,無論是哪一方面的感知覺,都會受到意識和潛意識系統(tǒng)的制約。
因此,直到現(xiàn)在,就算是孟曉彤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了,但是,其實,在九小寒的那場噩夢中,她是一直都能歐,在驀回澗的“空氣”里,聞到那股令人作嘔、污濁混沌的血腥味兒的。
這種能夠脫離于其所寄生主體原本所擁有的意識范圍、而完全獨立存在的意識形態(tài),是十分詭異的,也與一個人的主體出現(xiàn)精神分裂癥狀,有著本質的不同。
對此,孟曉彤也暫時解釋不清楚,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研究其中的科學原理。
在自己的腦海中,她開始試圖將滲透和儲存在自己的海馬體、嗅覺神經(jīng)元中的那些記憶系統(tǒng)里的氣味兒,和當下自己所能聞到的這些氣味兒,進行著簡單的對比。
再多次的對比過程中,她居然發(fā)現(xiàn),原本有著七年過敏性鼻炎病史的自己,此時此刻,竟可以敏銳而清晰地將前后的這兩種混合氣體的主要成分,逐一剝離開來。
氨氣,三甲胺,二氧化碳,硫化氫,甲硫醇,甲硫醚,二甲二硫……
“硫化物比率,前者比后者多8%;氮化物,前者比后者多5%;鹵素及衍生物,前者比后者少13%;烴類及芳香烴,前者比后者少19%;含氧有機物,兩者基本相近;揮發(fā)性脂肪酸……”
“哇!好厲害的嗅覺分解與對比系統(tǒng)!”
“我這是完全擁有了九小寒的‘靈鼻異能’了嗎?”
“這……這簡直不能再強大了!”
當意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竟然能夠在脫離夢魘、蘇醒以后擁有了九小寒的特殊異能,孟曉彤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可,這個過程,又是怎么‘實現(xiàn)’的呢?”
“以自然科學、心理科學的基本常識是解釋不了的……”
孟曉彤只能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全都歸咎于某種“超自然現(xiàn)象”。
然而,自己這些意外獲得了超凡異能的新發(fā)現(xiàn),給孟曉彤所帶來的諸多驚喜,遠遠比不過,讓她產(chǎn)生的疑惑:
“我應該是活下來了吧,與此同時,我又卻擁有和她先前一樣的能力……那么,九小寒呢?”
“我是僅僅‘復制’了她部分或者所有的能力,還是暫時或者完全‘占有’了她的身體呢?”
不管是從科學解釋的推理層面,還是從道德倫理的認知層面,越來越多、沒有答案的問題,縈繞在孟曉彤的腦海之中。
“咳——噦噦——咳咳——”
只不過,她沒有多余的精神去深度思考。
在全身的行動力被動地受限于如此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里,讓孟曉彤原本極易過敏的嗅覺難以自控地抵抗、排斥著那些刺鼻的氣味兒。
這位“高知范兒”的“內卷女王”,始終無法遏制自身的免疫系統(tǒng)一直在“作妖”著,這使她也不能再和自己無法改變的環(huán)境較勁。
智商系統(tǒng)“帥”不過一節(jié)香灰飛燃的功夫,孟曉彤又開始難受的反應起來。
她只要稍稍加深一些呼吸的幅度,就會被那些難聞的氣味兒,給嗆得有些喘不上氣來,緊接著,她便又會持續(xù)性地咳嗽不止了。
敢問:
還有誰,能像她孟曉彤一樣,擁有如此這般特殊的“墓穿式”體驗呢?
先是,被困在一個毫無瓜葛的小女修體內,沒辦法對方的行動、更沒辦法左右對方的決定;而后,差一點就死在了對方的弒天夢魘之中;眼下,又不得不承受著這種非人的待遇、聞著這種惡心的味道?
難道說,“好事做盡、必有災殃”的道理,終于要應驗到她自己的身上了嗎?
可是,這又怪得了誰呢?
這所有“不出意外”的一切“意外”,不是她自己換了的嗎?
如果,當初,在八十天以前,她沒有“手欠”地接受來自“易維繭房”的“互助任務協(xié)議”,那么,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現(xiàn)在難以自救的地步了呢?
不得不承認,在過去的八十天里,所有順利完成的任務,給九小寒帶來一些前所未有、難以言表的成就感。
但是,只要一想到,正是因為自己在前往最后一個任務目的地的途中,“意外”地墓穿到了九小寒所在的這個世界里時,她也會產(chǎn)生多多少少的后悔。
“那個無字碑通道里,關鍵時刻掉鏈子!其中,一定有bug!”
“什么玩意兒?它們上線之前,沒經(jīng)過最后這一關任務的測試嗎?”
“等到我能從這起‘綁架’事件中全然脫身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訴它們!”
再是足夠的理性,也很難不讓孟曉彤去吐槽一下。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多么地用心,去認真負責、毫無瑕疵地完成每一個任務的嗎?”
“既然,那個系統(tǒng)那么智能,難道忘了,我多么多么多么地想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找到李子孟嗎?”
“給我挖了這么大的一個‘系統(tǒng)坑’,我沒被‘活埋’,就算是命大了!”
“只要自己能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定可得好好給他們那些人科普一下……”
“這世界上,有一種被統(tǒng)稱為‘惡臭污染物’的垃圾,它們會持續(xù)性地散發(fā)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的惡臭氣體!”
“此類氣體,不僅會對人體的呼吸系統(tǒng)、循環(huán)系統(tǒng)、消化系統(tǒng)、內分泌系統(tǒng)以及神經(jīng)系統(tǒng)造成不同程度的傷害,更會讓人情緒低沉、精神焦躁、睡眠質量下降、注意力不集中、判斷力和記憶力下降。在損害人類的生活環(huán)境的同時,使工作和學習的效率降低,嚴重影響人類的生活質量!”
在自己好不容易地暫時擺脫了九小寒的那好大一場“小女修大破三界、弒天未遂”的“春秋之夢”之后,手腳、眼口仍被束縛著的孟曉彤,忿忿不平地在心里盤算著。
她已經(jīng)計劃好了,準備將此次經(jīng)歷的“感悟”和“收獲”納入到自己未來“To Do List”的日常項目項目中:
日后,等自己安全地回到了2023年的現(xiàn)實生活中,她一定要去“幫你找找”APP上、向“易維組織”投訴他們那款“繭房”產(chǎn)品和“互助協(xié)議”的服務?。?!
不過,在這之前,她是絕對不會讓九小寒在剛剛“逃出”了禁錮自己二十年的清心觀結界、就這么隨隨便便地在她自己的噩夢里碎成“渣渣”的!
在最近四天的默默相處過程中,以孟曉彤對九小寒的了解,她忽然有了另外一種揣測,那就是:
或許,正是因為九小寒選擇“犧牲”了她自己,也就變相地,從那只無形的巨大魔掌之中,把原本“困”在那里的“孟曉彤的意識”給“換”了出來!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這四天里,在孟曉彤能夠對九小寒感同身受的同時,說不定,九小寒也是能夠感覺到孟曉彤的存在的。
只是,她們彼此都沒有辦法去和對方進行有效的交流,也沒有辦法彼此影響對方的存在;而,也只有原本控制身體的那一方,也就是九小寒她先主動選擇暫時放棄對身體的主導權,孟曉彤才可能獲得這一次“重生”的機會?。。?p> 孟曉彤是個言而有信、知恩圖報的人,她始終還記得,在夢中,自己對九小寒的承諾:
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九小寒從她的那個驀回夢魘中徹底“解救”出來!
那么,當務之急,孟曉彤首要的“任務”,便是讓自己盡快擺脫眼下的困境;然后,在當下的境遇中不斷提升自己的綜合能力。
只有這樣,才能對抗勁敵、才能確保自己和九小寒的共同平安。
好學生,都是天生自帶著強大的內驅力的——“老師”不留作業(yè)的時候,自己也要給自己制定“學習計劃”!
既然,“意外”地陷入了“繭房任務系統(tǒng)bug”的盲區(qū)里,孟曉彤就得自定義明確的任務要求、以及更為有效的行動策略。
盧梭曾經(jīng)在《社會契約論》中曾經(jīng)說過: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大概,也就是說:
九小寒打破了清心觀那一道無形的結界“枷鎖”之后,卻又不得不被自己的驀回夢魘所再次“套牢”!
而,孟曉彤在選擇與“易維繭房”簽署那項為期八十一天的“互助協(xié)議”之時,她也就無形地“套”上了一層不能隨意摘除的“枷鎖”,但是,她卻獲得了異于常人的、可以進出“無字碑通道”而去無私地幫助那些受困于某些“異界”中之逝者與殘念的自由!
那么,從這個角度去分析的話:
很有可能,并非是“繭房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什么費解的巨大漏洞?。?!
而是,九小寒所在的這個世界,本身正是孟曉彤最應該抵達、并需要完成任務的最后一個目的地!
只不過,從心理學的角度而論,這天下之事,還有什么比“助人自助”更難以解決的問題嗎?
只有拯救了九小寒,才能真正拯救她自己,也就自然而然能夠獲得她最想要得到的——李子孟的下落了!
▽▽▽▽
由于,孟曉彤的身體任何一處關節(jié)都很難動彈一下,就連輕微翻轉的動作都作不了,她便不得不繼續(xù)忍受著那些從地上、從她周邊所持續(xù)散發(fā)出來的、令她感到極為不適的氣味兒。
緊接著,她又忍不住地輕咳了幾聲。
而幸好,恰恰是因為有了這幾下咳嗽所引發(fā)的聲帶肌肉的物理性震動,在不經(jīng)意之間,帶動了自己身體其他部位的一些肌肉的運動,甚至,還可以牽引著她的肩膀、肺腔、乃至整個后背都下意識地抖動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孟曉彤的神經(jīng)末梢系統(tǒng)才算是真正全部恢復了本應該有的精確知覺。
她忽然感覺到,從自己被帶刺的某種器具捆綁著的手腕、腳腕處,傳到出來的針扎感,幾乎是瞬間就一直抵達了她的十指指尖和腳趾趾尖。
可能是,大夢初醒之時,在剛開始那段短暫的時間里,孟曉彤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分別和揣測著周遭環(huán)境的特殊味道上,所以,她才沒有太在意始終束縛著自己手腳、讓自己行動極為不便的那些捆繩質地方面的小細節(jié)。
她還無法確定,那些東西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兒。
但盡管如此,至少現(xiàn)在,她在將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和轉移到身體各處終端的感知覺的時候,她必須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盡量規(guī)避那些捆綁之物帶給她的這種痛感,才能嘗試著去調整自己身軀的整體姿勢。